按照前世记忆来推算,这个时候她的腹中应当已经有了孩子。
今日种种谋算,不光是为了娘亲和姐弟,还有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按照前世来说,得知她怀孕后,沈秋霜便将她接回去休养,直到生产才送回来使了一出狸猫换太子,可她这世绝对不能离开王府,才能彻底保住家人。
眼下一切落定,有了槐王庇佑,她也能安心生下孩子再谋其它。
她跟在谢恒后头,时不时抬眼看一下他挺拔修长的背影,心中感怀到底赌对了他的慈悲和仁善,否则今日她难逃一死。
李满禧抬眼看了看头上火红热烈的太阳,在冬日里格外和暖。
这一条路注定艰难,可无论如何她都会走下去。
李满禧随谢恒进了屋子,一站一坐相对无言,谢恒手上拈了一串琥珀色的珠子,无声地揉搓,空旷安静的书房里,唯有珠串碰撞声清脆悦耳。
沉寂良久,陈妈妈敲门进来,将盛了黑色浓稠药汤的盖碗放在桌上。
“姑娘,这是夫人吩咐我送来的。”
李满禧看了眼谢恒,他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回望着她。
她咽了咽嗓子,端碗的手有些颤抖,就在送到嘴边之际,突然听见谢恒悠悠开口。
“陈妈妈,我这里有一副妙笔丹青,从前母亲最喜这些,烦请妈妈带回去给母亲品鉴。”
他从书架的顶端抽了一卷画轴出来,颇为倜傥地展开递到陈妈妈跟前。
陈妈妈是自小跟在余氏身边的女使,伴读绣花理家看账,没一样是不精通的,自然一眼便瞧出这张画的名贵。
心里感到十分熨暖,融眉善目地收下了,“王爷有心,夫人知道了定会万分高兴的!这般母慈子孝当真是我们夫人的福气。”
说罢便收了卷轴,喜滋滋地走了。
李满月早回了漪澜轩,自然不知道这边书房里还有这么一出,一关上院门,她便疯了般砸了房里所有的茶碗瓷器,甚至还想砸了新婚那日御赐的两只茶盏。
被葛妈妈一把拦住了,“侧夫人!二小姐!小祖宗!这可不能砸啊。”
李满月捧着那茶盏砸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一时间竟进退两难,最终还是葛妈妈接了下来,扶她坐下。
李满月气得面色通红,眼泪早就在眼眶里打转,“又给那个小贱人得逞了!葛妈妈!你们还想一味纵容着她吗?这下好了,别说替我生孩子了,她甚至都能自己名正言顺生下王爷的儿子了!”
是啊,哪怕只是庶子女好歹也是有名有份的王爷子嗣了。
葛妈妈也是着急,心中又有些畏惧,这三小姐可真是愈发难拿捏了。
她一边替李满月顺着气,一边翘首盼着门外,送信的小丫头出去有一刻了,也该是回来的时候了。
正安抚着李满月,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丫头,喘着粗气给李满月请了安。
“侧夫人,奴婢紧赶慢赶回了府,哪知咱们主母一早便出门进香去了,眼看着到了晌午奴婢也没等到人。”
李满月此时早急得没了章法,气得一脚踢在那丫鬟的肩上,骂道:“没用的东西!母亲出去了就去找啊!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小丫头疼得龇牙咧嘴的,挣扎几番才重新跪直了身子,“主母房里的妈妈说今日雪大路滑,主母已经传了信回来要在庙里住一晚再回来。奴婢便先回来禀报了。”
李满月顿时偃了下去,没了母亲给她出谋划策,她自己到底该怎么解决眼下死局呢?
葛妈妈瞧了瞧李满月神色,先挥退了那个丫头,“你先下去吧,明日再回去一趟,一定要亲自见了咱们主母,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回禀了才许回来。”
“是。”
小丫头一瘸一拐出去,葛妈妈继续替李满月顺着气,“侧夫人也不要太过着急,事情已成定局,左右更改不了,咱们还是仔细想想怎么应对才是正理。”
“应对?她都要踩到我头上了还要怎么应对,自然是越快将她处理了越好!”李满月目光狠厉,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生剐了她才好。
“小祖宗!你刚刚就不同意她抬为妾,现在出手岂不是告诉阖府就是你下的手?”葛妈妈真是恨这侧夫人怎么这么不知晓轻重。
李满月一拍桌子,“就是信你们才让事情变成如今这样!这次我偏要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葛妈妈说到底只是个乳母,劝了几次不听,只能盼望着自家主母尽快知道事情前因后果,也好给她们一个主心骨才是。
这厢李满禧从书房出来的时候,院子也草草收拾好了,余氏点了两个丫鬟给她,分别叫小夏和阿秋。
都是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扎着两个双丫髻,看起来怯怯生生的。
一左一右扶住李满禧的时候跟哼哈二将一般不苟言笑的。
李满禧此时才觉得神经松懈下来,打趣道:“不必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木讷的回了声“是”。
李满禧入了门也只能算最低等的妾室,只比通房丫头地位高些,所用仪制规格也不能太好。
院子位于花园东南角,一间两进的小院子,房间面积都很小,若说好处,顶多只有个雅致。
冬暖阁窗外便是一片经年培植的腊梅园,窗户一支开,便觉得微风送进来的全是腊梅淡淡清幽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李满禧站在窗前看了半刻,淡淡一笑,“我住这间吧。”
小夏和阿秋自然不敢有意见,点点头便去着手打扫铺床了。
三人直忙到天色擦黑,门外有婆子叫嚷,“有人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