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禧一早醒来的时候雨早停了,她是下足了决心今儿才准备亲自往谢恒书房跑一趟。
她心里有气,又觉得受了辜负,可终究寄人篱下不该逞强斗胜,若是谢恒当真厌弃她了,那她往后又该如何与李满月斗。
还有孩子,为人母,总该替她铺好以后的路。
她是庶女出身,知道庶女难为,若她的孩子得不到槐王喜爱,日后会过得何其艰难?
她在窗前坐了会儿,从妆匣子里取了一只海棠玉钗出来,无声地握在手上把玩。
松萝正端了水进来伺候梳洗,瞧见玉钗,笑了一声,“姨娘,这不是王爷赠的吗?说最衬你的那只。”
李满禧淡淡“恩”了一声,兴致并不高,她将玉钗递给松萝,“替我戴上吧。”
松萝十分高兴,接过来时不无调侃地笑说,“姨娘想通便好,男人嘛哄着点总没错。”
李满禧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自嘲道:“是我没搞清楚自己的位置,本就是以色事人的妾室,还妄想与他有情。”
也正是因为有情心里才觉得难过,猜到他喜新厌旧,竟一夜都没睡着,若非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甚至一口东西都吃不下。
松萝一时不知道如何劝慰,索性手脚麻利地替她挽了个好看的髻,最后用这只玉钗点缀,一头青丝之中唯有这抹翠绿,素雅又俏皮,衬得她人比花娇,万分柔美。
“姨娘你看,这样多好看,王爷看到定会心动不已的。”
李满禧往铜镜里看了眼,“何时女子梳妆竟全为取悦夫君了,当真可笑。”
“姨娘,何苦这样想呢?王爷对您向来是不错的,女子得夫君如此已是大幸了,夫君如东家,再恩爱的关系也要细心经营。”
她一个小丫头,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老气横秋的话,虽说将自己位置摆得过低,但也还算有几分道理。
李满禧摆了摆手,站起来朝外头走,“罢了,随我去看一看傅竹。”
傅竹到她院里也有一阵子了,因他还太小,又没有亲娘在,李满禧心疼,便准他住在自己卧房的西偏殿,去他那里只需穿过一条连廊,平日里他要是哭了或是出了什么事,她也能第一时间照应到。
没两步路距离,她进门的时候乳母正在给傅竹扇风,小傅竹还躺在塌上睡着,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嘴里“叽里咕噜”冒着点奇怪的声音,像在说梦话。
瞧他睡态憨傻,李满禧这才开怀一笑,亲自到塌边坐下,用自己的帕子给他擦了擦汗。
“怎么睡到这个时辰还没醒?”
乳母回说,“许是夏乏,这阵子小公子总是很贪睡,晚上睡得也早,白日里也要多睡一会儿的。”
李满禧点点头,“夏日里孩子总容易困乏些,平日里他玩闹的时候你多注意些,莫让他中了暑气。”
“姨娘放心,奴婢知晓的。”
李满禧又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睡得实在香,这才出了门去,左右闲来无事,想往后花园那儿逛一圈,谁知半道上竟遇到了傅大傅二两兄弟。
自从司妈妈那事发生之后,他们两兄弟对李满禧十分敬重,又因如今傅竹在李满禧院里养着,两人更是对她怀了感激之情。
路上遇到总是恭恭敬敬与她行礼。
“姨娘安好。”
两人躬身问好,李满禧温和地叫起,“两位傅管事不必多礼,怎么今日有事来了后院?”
前院管事多为男丁,出入后宅多有不便,若非大事也不常见到他们。
两人起身回话,“公主今儿午后便要回宫,老太太特意叫了我兄弟二人来收整些东西,这才来的。”
傅大饱受丧妻之痛,几乎是半月时间便额发全白,比他弟弟看上起老了不止十岁。
他将手中一包裹递给松萝,“这是家中亲戚从扬州带来的特产,正适合怀妊之人食用,奴才特意从家中带了点过来给姨娘尝尝。”
李满禧温和一笑,吩咐松萝收下了,“多谢你心意,日后不必破费。”
傅大连说没有。
李满禧猜他几日不见孩子,心中想念,便说道:“你许久没见傅竹,今儿午后我恰好要到王爷那儿走一趟,不如将他带去与你团聚一团聚?”
“王爷?”傅大有些怪道:“王爷不是昨儿深夜里接了急令便走了,姨娘怎还要去前院?可是有什么东西要带过去吗?若不是太过重要,不如交由奴才来跑这一趟。”
李满禧一怔,昨夜便走了?竟无人知会于她,心里不免一阵失落,可仔细一想,自己只是个没什么地位的姨娘,不被人放在心上也是常事。
只是仍觉得十分嘲讽。
从前情浓的时候恨不得上朝前都要来看一眼再走,如今可倒好,只闻新人笑,不知旧人哭,见一面都是难事。
她勉强地笑了一笑,“那便不必了,若你想孩子了,可随时来我院里看看他,终归你才是他的血亲。”
傅大称“好”,又道了谢,这才走了。
李满禧在原地站了会儿,神情恍惚,松萝看得难受,劝道:“兴许是走得急,这才没告诉姨娘,又或者是怕您担心……”
李满禧哼笑一声,语气中不无自嘲,“走得急?满府里都知道,只怕是他觉得没必要告诉我吧。”
松萝抿了抿唇,心里也替自家主子感到委屈。
主仆两个一路的心思,走得十分凝重,路上还碰巧遇到了沈玉如,她向来看不起李满禧这个姨娘的,也并未与她打招呼,略点了点头便走过去了。
但与婢女说话的声音却还是传了过来,原只是教训婢女的闲话,落在李满禧耳中却像讽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