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心里一惊,问得有些含糊,“那位倒是不敢这样顶风作案,看起来倒像是另有其人。”
余氏略作沉吟,轻点了点头,“你先去查一查,有了头目再来告诉我。”
“是。”
柳嬷嬷与余氏岔路口分道而行,余氏由另一个婢女春香扶着往碧落院去。
此时阳光正好,余氏微微仰头看穿透树梢洒进来的灼烈阳光,额边步摇小幅度晃动。
她向来穿着简单,饰品也不追求奢华,若非为了进宫,连步摇都不一定戴一支的。
余氏心间有些桎梏退缩,忽而叹了口气,神色淡淡地吩咐身后小厮,“拿我的令牌去宫里请太医,务必闹得整个太医院都知道槐王女眷遭遇火灾,恐有流产的风险。”
小厮双手高举着接过令牌,麻溜儿的折返去宫里。
春香看着疾奔而去的小厮,面上有些不解,“太夫人,宫中皇后与贵妃水火不容,眼下借着太医一事下了贵妃的面子,现在去请太医会不会……”
春香是柳嬷嬷的女儿,不仅从小在余氏身边长大,还聪慧体面,看事情十分周到妥帖,余氏这才将她留在自个儿身边,时时能有个人规劝。
余氏举步往前走,半晌才说了句,“要是太医来了我才更加心慌。”
到碧落院的时候傅大傅二两兄弟已将一切都处置妥当了,两人瞧见余氏麻溜儿地请了个安,擦了擦头上的汗。
“太夫人,火已经扑灭了,房子里烧灼比较严重,除了黎姨娘外无人受伤。”
余氏眉头拧得很紧,面色看起来也不太好,“黎姨娘现在何处。”
傅大正想回话,忽看见松萝从弄堂里出来,额头上全是汗,手里端着盆水,脚步踉跄。
一见着余氏,松萝一个趔趄差点栽在地上,手上水盆也没端稳,一盆凉水全都泼在了地上,差点溅到余氏衣袍上。
“太夫人赎罪!”
余氏垂头看她,见她此刻十分狼狈,头发汗湿了黏在额头上,急得嘴唇发白,也不想多和她计较。
“你家主子如何了?”
一提起李满禧,松萝眼眶里就涌上了眼泪,整个人都在簌簌发抖,说话也是颤颤巍巍的,“裴郎中正在施救,可是血怎么也止不住,郎中说要是过了今夜还醒不过来,大人孩子就都危险了。”
余氏眉间一片郁色,抬眸间已然看到了门前站着的稳婆。
她心下了然,这是随时准备弃子保母了。
余氏半点没犹豫,阔步进了弄堂,等到床边看到李满禧的时候心尖更是一颤。
她发丝凌乱潮湿,出的汗几乎濡湿了被单,面色更是惨白如明纸,细细秀美的眉紧蹙着,昏睡间也十分不踏实,手紧紧攥着被单,疼痛难忍。
空间中夹杂着浓浓的血腥气,余氏往下一看,她身下褥子一大片血迹,此刻仍旧没有止住的迹象。
余氏抬手用帕子掩了鼻,内心荒凉又畏惧,若这个孩子……
思及此,她浑身一震,看向了正在奋力救治的裴青林。
裴青林擅长扎针技法,寻常扎个针止血也是手到擒来,可是此次连下三针都没什么效用,他急得冷汗直冒,再下针时手都在颤抖。
余氏亲眼看着那针贯穿李满禧纤细的手腕,李满禧轻轻“哼”了一声,迷糊中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裴郎中,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个孩子,否则我唯你是问!”
裴青林此刻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满脑子都在串联自己所学医理,试图用针抵住李满禧几个穴道,好尽快止血。
若是再止不住,孩子和大人都会有危险。
施针再诊脉,如此数回,裴青林脸上的汗几乎流到眼睛里,眼睛都差点睁不开。
好在的确有效,没用多久,血便渐渐止住了,裴青林看了看她脸色,猛地跌坐到地上,长长出了口气。
“暂时止住血了。”
余氏赶忙问:“孩子可能保住?”
裴青林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浑身脱力后站起来都费劲,硬是靠着床边柱子才撑起身子。
他一边急着往桌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得尽快开个药方,否则都夜里起了热,便是大罗神仙也难保住她这条命。”
虽说李满禧受了点惊吓,但前两天的中毒反倒帮了她一把,那时用的药多是强身安胎,且她从前身体并不算很差,所以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也还有抢救的余地,只是要看她自己意志坚不坚定,能否撑过来。
余氏见裴青林并不理睬,知道郎中此刻忧神,也不敢多加烦扰,退到一旁静静看着。
孩子已近六个月,到了相对稳定的时候,稳婆进来看了几回,都说下红已止,并无流产的迹象。
余氏这才松了口气。
一番折腾下,天都快黑了,碧落院门前挤了不少看热闹的下人,寻梅领了饭盒路过,心中疑惑,便走上前看了两眼。
小丫鬟们叽叽喳喳也说不清什么,寻梅逮着一个问了句,“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聚在这儿?”
那小丫鬟不认识寻梅,只以为她是寻常丫头,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呦,姐姐你还不知道,这碧落院里头着了火,”她左右看了看,更压低了点声音,“听说是烧着黎姨娘了,恐怕连胎都保不住了,现下正在救人呢。”
寻梅心中一惊,手上一时卸了力气,食盒掉在地上,饭菜上都沾了土。
小丫头也被她吓了一跳,瞧见她冒失,好心肠地帮着她一起收捡,嘴里还念叨着,“你说这黎姨娘也是惨,先是中毒,好不容易保住了胎,现在又遭了火,可见这一胎是不该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