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军中大多不才之辈,普兵众多,质量却并不可观,没几个大器之才,不出所料,大战在即,必须加强军中训练,想请他老人家帮忙看一看,现更缺一敢杀敢拼且有谋略的大将。”
“大战?”叶三秋一怔,坐直身体,“边疆有敌袭来犯?”
洛无双抿了口茶,“打西莫。”
“上卿情报的确领先咱不少,我是半点风声没听着。”叶三秋正经片刻就恢复如常,“你可是朝阳一员猛将,我压根没想到你会回京入朝做个文臣。”
说完,他望着对面与儿时那个病秧子判若两人的少年将军,感慨,“就如同我昔日没料到你会去参军一样。”
“你呢?转眼及冠,可有想过日后从文从武?”
叶三秋七八岁时是个漂亮小少年,总乖巧扯着他衣袖叫他洛书哥哥,几年不见,出落成骄阳下随性生长的青年了。
不过世家子弟,不论得宠与否,文武皆从小培养,起点就比普通百姓高,最后是否能功成名就,还得看天赋和努力。
“醒来明月,醉后清风,闲云野鹤,这才是我想要的日子。”叶三秋勾起一抹弧度,眸中也染着清浅笑意,“洛书哥哥,三秋要让您失望了。”
洛无双如墨的眸平静垂下,笑得淡然,清冽语调难得温和,“如此也好。”
叶三秋唇线微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洛无双慢条斯理整理衣袖上的云纹,像是同好友倾诉,毫无防备道:
“父亲当年并不看好我的选择,臊我,小心一去连训练都坚持不下,弱不禁风血洒战场,可看我执意,最后仍旧用尽心力帮我铺好前面的路。”
“临行那日,他只说了一句,能平安归来最好,功名与否他并不在意,若不能,将这副身躯报效家国也算是个英雄。”
“十七岁那年我首次领兵,军营上下无话可说,却收到朝中发来的质疑,上头写,庶子何以领千军?”
谈及此,洛无双一笑而过,话锋微转,“我为我的抱负,连父亲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
“那时我与战场上的兄弟血战到底,宁死不退,最后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站在顶峰前,闻万千战士胜利欢呼,却甚觉孤寂。”
原是身后已空无一人。
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已是过去,更为成熟自持的青年当下眸中难掩落寞,“父亲死讯在我胜利之后才传来,只怕影响我心绪......说到底,人活着,每个选择都难两全。”
这些话他从不与外人道,叶三秋是他心中真当做弟弟看待的人,这些年常收到他寄往军营关切自己的书信。
洛无双回京几月,忙得脚不沾地,少有的多言与倾诉,必定不能与朝堂那些魑魅交心,只能在他这里话之二三。
他茶杯与叶三秋面前的茶盏轻碰,“当下觉着好,那便是最好,人各有志。”
叶三秋心绪复杂,久久不语,定定看着洛无双,半晌,嗓音有些哑,带着些许迷茫,“那你当时,为何会想参军争夺功名?”
窗外阳光有些刺眼,洛无双坐如松,身姿挺括,绝美的脸上弯出一抹笑。
叶三秋第一次见那样的神色出现在洛无双脸上。
像是在怀念什么,眉眼皆是不自知的软和温柔。
“有个人同我说,与其因病郁郁寡欢,不如骑马踏平川,让不知能活多久的生命灿烂消逝,好过从未盛开就干枯凋零。”
“何方高人,竟真忽悠洛书哥哥这个病秧子去报效家国了。”
洛无双哼笑,侧脸在光下弧度凌厉,有些无奈摇头,再不提此事一句。
......
夜色降临,观星楼上只一盏夜灯,凌厉的晚风吹乱人发丝和衣裙,耳畔只余风声作响。
仰头即见满目星河,还有轮皓月当空,清冷月光洒入凡间。
西陵鸢自到了这儿便一直无话,白日和三人玩得高兴,此时竟有些伤春悲秋之感。
“阿鸢,许久没看过这么多星星,好在皇宫里能看到的月终归是同一个。”谈婳眸子微红,道是风吹,不提其中湿意,“也与江南的没什么不同。”
另两位男子相视一眼,走到一旁,给二人腾出空间闺中密话。
西陵鸢扬唇,眸中却露出点点疼惜,在她高束的墨发上轻拍,“想家了?”
想又如何,她早已没有家了。
谈婳朝前走一步弯腰抱住西陵鸢,不显露过多委屈,只是憋太久需要一个简单的倾泻口,“我们能做到的是吗?”
“能。”西陵鸢轻轻虚抱住她然后侧目,遥望远处视线里的灯火阑珊的长安街,桃花眸中满是坚定,“等我。”
.......
观星楼对面不远处有座三层高楼,夜晚闭店,白日是个金银拍卖行。
洛无双此时便于青瓦屋顶落座,银白色光辉照着他的红衣玉带。
晚风萧瑟,不比他此时内心荒芜来的凌厉。
视线里,是抱在一处男才女貌的二人,距离只够看清个轮廓,听不着她们是如何蜜里调油。
嘴角一抹冷笑溢出,本想移开视线,却久久难转,不听使唤。
半晌才收回目光仰头与她看了同一轮圆月。
初次听说她养面首时,边关大雪纷飞,骨节被冻得通红浑然不觉,站在帐外拆了那封信。
冷静下来让人好好打听,其中约莫有什么误会。
她答应过自己。
——会等他。
可后来几年,接连闻她风流韵事,面首养了一个又一个,风花雪月的日子好不快活,压根不记得有他这么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