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然身后是被夕阳燃烧的鳞状云层,身前是被精心侍弄过的花园。
团团簇簇,迎着夏日盛放的,红色、蓝色、黄色热烈相撞的花丛中,她的猎物惊惧发软、像一滩即将漫开的黑色污泥。
【你……】
它颤抖着、努力释放出生物讯息,想要同位居食物链更高层的存在攀谈,却被不知何时潜藏到附近的触手陡然盘住脖颈,缠绕、收紧!
与此同时,站在天台边缘的女人将手机收起,薄薄鞋跟往后探出大半,微阖的眼帘下,亮银色缓缓流淌——
另一条斑斓触足精准朝被猎物所披躯壳、最脆弱的太阳穴刺入。
彻底贯穿。
血色溅开。
低处盛开的蓝色矢车菊无忧无虑地扬起脑袋,就在花瓣即将被染上这妖异之色时,又有一条触手灵动如游蛇,触足内侧无数吸盘张开,欢欣迎接这甘洌美味。
【熟了!】
【熟了熟了!】
被钉穿的猎物声息衰弱不已,明明大脑已然受损,却还未死去,非但如此,甚至还能听见那些雀跃欢呼的声响。
……是什么?
它意识涣散地想。
然而很快就听见诡异的搅动声沿骨骼和神经传导而来,黏腻、缓慢。
一下,又一下。
眼镜滑落在鼻梁末端,它仅剩的本能操纵着人类眼球向身侧极限转去,可模糊的视野只能捕捉到那粗壮的猩红触足如血管般一缩一合——
咕叽。
它又“听”到了这声音。
是……什、什……
思绪都变得支离破碎时,怪物才恍然。
被搅动、要碎掉的,是它的大脑。
非但如此,除了它的本体、连被它寄生的人类身躯血肉、记忆、灵魂,都一同被这触足以巨力缓缓碾成碎片。
……
怪物对面,进食时的猎人神情格外冷静。
风止之后,飘动的白大褂与黑发柔顺垂落,她眼瞳久久不眨,像手术室里凝神专注的主刀医师,此刻以触足为刀,精确在患者的脑髓里寻找“病灶”,只是动作怎么看怎么粗暴。
她能享用的不仅是被毒.素粘合的怪物和人类躯体,还有那些存储在记忆里的它们独一无二的经历与情感,这是将食物变得更加入味的佐料。
爱与乐,是甜味;绝望与恐惧,是苦味;恨与惊,是辛辣……此外还有眼欲、听欲、香欲、味欲、触欲、意欲等不同独家配方。
被这些味道反复涂抹腌制的猎物,是上等佳品。
这次。
蔺然如从前一样顺手“翻阅”那些记忆——
“舒老师,你就是新来的形策老师吧?你好呀,我是负责文化大课的吴理,口天吴,明事理的理。”
他友好地伸出手去,礼貌垂眸时,镜片下的双眼肆无忌惮描摹对面那人放在身侧的手,无暇的手背,葱白的手指,修剪整齐的指甲盖……
即便久久没有得到回礼,他也不恼,收回动作,便给自己台阶:“哈哈,你第一天来,还不熟悉这里吧?要不我带你在周围转转?”
与此同时。
他的视野堂而皇之自下往上,从她高腰牛仔下被收拢的纤细腰身、被衣料包裹收拢的胸围、小巧精致的锁骨、挂着长流苏水晶耳饰的圆润耳垂,流连到那张清纯却潋滟的面庞。
惊艳就此定格。
随即,像是打开潘多拉魔盒,与这画面有关的其他记忆碎片纷纷掉落。
被窗外日光照在侧脸上,脖颈附近雪色肌肤闪闪发光的舒窈。
低头捡掉落文件,恰好V领毛衣锁骨下阴影转向更深处的舒窈。
穿着皮鞋短袜、脚踝在长裙边缘若隐若现的舒窈……
“噗”
一根根颜色危险的斑斓触足,忽然尽皆解除拟态颜色,在这小小的花园里现出原形,随后被一股强烈意志支配,将那原本如年节腊肉般被挂起的猎物全部缠绕、覆盖——
濒死的猎物毫无还手之力,本该静待命运到来,却在死亡边缘回光返照。
被读取记忆的它,也在与掠食者的血肉交融里,读懂了对方的愤怒。
【原来……】
黑暗中,巨力降临,骤然收紧!
-
漫天的血雾,细细密密地漂浮在花园的空气里。
本来能够一口口吃掉血肉,现在却只能接住这些汤沫的触足们:?
它们方才还没反应过来,意志就都被主人支配,根本不知道在做什么,现在只有离被捏扁的猎物最近的那根触足最先反应过来,张开吸盘,隐于深处的獠牙迅速“啊呜”一口将仅剩的小块肉干全部吃进去。
其他触手:???
【肉肉?】
【……没了?】
在血雾里左右摇晃半天,却根本抿不出个味儿的触足足尖在空中扭了扭,对主人扣出一个生动的问号,并且发出美味被连盘端走的委屈声音:
【呜呜……饿饿……】
很快,除了那根悄沫把肉干吃了的触足拟态成花园里的一朵花、不吱声之外,其他的都加入了大哭特哭的队伍。
脑子里突然被吵翻天的蔺然:“……”
她抿了抿唇,银色瞳孔心虚地放大稍许,又很快恢复原状。
【这块肉坏掉了。】她道。
【肉肉,坏了?】一根触足从悲伤中缓过来,凑近她的面容,小幅度晃了晃。
另一根却像是想起什么,陡然去揪花丛里装岁月静好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