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低头,他的学生此时正靠在他的胸膛上,扬起脑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望着他,从眼底里流露出孩童最纯真的喜悦“张先生,我刚才看到你了。可是太远了,好多人,我叫你你也听不到。
张居正一手搂着他,一手轻抚他的后脑,张了张嘴,想叫一声“殿下”,碍于旁边还有其他人,没喊出口。暗自叹一口气,低声道:“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不是一个人,”朱翊钧环抱着他的腰,“大伴和与成他们都陪着我。
天气太热了,小家伙天生阳气足,即便是阴凉通风的地方,待一会儿也满头的汗
临近午时,正午太阳毒辣,张居正一来担心孩子中暑,二来不想让朱翊钧在此地久留,最后还有一点私心一一他自己也想溜了。他把小家伙从石墩上抱下来:”我送你回去吧。
“可是.....”朱翊钧舍不得走,他们刚才正好聊到了威继光,他还想听更多有趣的故事
可他也舍不得他的张先生,拉着人家的手不肯松开,左右为难
朱翊钧小声道:“这位江南来的美......莫先生,他认识戚将军。
江南一直以来都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有钱有闲有才还有美景,逢年过节,闲来无事,就爱聚个会,吟风弄月,大多互相认识,这有什么奇怪的?与张居正有同年之谊的王世贞和汪道昆,都因在将那任职而与戚继光交好。
再说了,要论和戚元敬(戚继光字元敬)关系密切,谁能比得过张居正。
平目在万寿宫进进,小家伙撒个娇,任性一点,张居正忆起往事,心虚复杂,总会放纵他一些。
但今目不同,有些东西,他不想让朱翊钧接触,便态度强硬的要带他走。
张居正低头,看着朱翊钧,沉声道:“回去吧。
他平目不荀言笑,喜怒不显,又极其注重自己的形象,往那儿一站,身姿挺拔,不怒自威
袁福徵和莫云卿站在旁边,默默看着他俩,皆不敢言
朱翊钧嘟着嘴,拉着他的手轻轻晃动“我们离开这里,但我不想回去。
两个人对峙片刻,朱翊钧摆出可怜巴巴的模样,张居正终于还是妥协:“先出去再说。
“好!”朱翊钧瞬间开心起来,又回头看向袁福徵和莫云卿二人,“我要走了,咱们....”他想了想那个词,“后会有期!袁福徵赶紧躬身,颔首,一副恭送领导的模样,还碰了碰莫云卿的手臂
两个人目送张居正牵着朱翊钧走远,消失在转角。莫云卿回过头来,看到袁福徵仍呆立在原地,脸上惊疑不定。他好奇道:“这位张大人是?
“国子监司业,右春坊右谕德张太岳。
没有太子,右春坊右谕德也就没有实权,国子监司业也就比刑部主事高了一级。可张居正是翰林院庶吉士,那是进士中的尖子生,储备大学士,自然不是六部主事这样的小官能比的最关键的是,刚才朱翊钧说过,张先生是教他读书的老师,而这个张先生,竟然是张居正
当初嘉靖为孙子挑选老师,摘得比给裕王指派讲官声势还大,满朝皆知
后来徐阶推荐了张居正,被嘉靖采纳。张居正的学生是什么身份,袁福徵自然清楚。
他看着莫云卿:“你可知道,这位小公子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莫云卿生活在南直隶,又没当过官,怎么会知道官场的事,“不过,我见他小小年纪气度不凡,还读过书,应是高门子弟”你说他门第极育,倒也没错。
莫云卿回头打量他:“别跟我卖关子,哪位阁臣家的孩子,你直说。
袁福徵面向皇城的方向:“天子家的。
''!!!
”早听闻这位裕王世子由圣上亲自抚育,天资过人,聪颖非常,三岁开蒙,闻则能诵。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啊这.....”莫云卿也吃惊不已,“这竟是一位小皇孙。
”还是为不一般的小皇孙。
目前来看,他爹是独苗,他也是独苗,皇位第二顺位继承人,自然不一般。
老师在里面讲学,张居正半途溜了,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走,有意避开人群,带着朱翊钓走了条偏僻的小道,出了灵济官山门,自有官轿在那里候着。朱翊钧问他:“先生也是来听徐阁老讲学的。
张居正轻轻“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他身量颀长,大长腿迈一步,够朱翊钧这小短腿迈两步,再加上走得快,朱翊钧被他牵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张先生~”朱翊钧拽着他的手,不肯再走了,“我热!"
张居正这才停下脚步,从袖子里摸出一方素白锦帕,替他拭去额上迁水。这才牵着他,沿着树荫,慢慢往前走朱翊钧回过头,透过繁茂的枝叶,远远地望一眼正殿方向,那里的讲学仍在继续,大批士人将殿前围了个水泄不通朱翊钧说道;“先生好像不喜欢。
”什么?
“不喜欢听徐阁老讲学。
”没有。’
确实不喜欢,非但不喜欢,简直烦透了,迟早给他们全禁了。
张居正心怀远大抱负,是个完美主义者,但他的所有理想都建立在脚踏实地的基础上,尽自己最大努力将想法变为现实而这些痴迷干各种进学的所谓心学门徒,嘴上夸夸其谈,妄议朝政,思想,观点,批评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一走进考场,连个进十都考不上,谈什么经世济民,可笑至极。无休止的讲学,只会让天下读书人在歧途上越行越远,于国于民没有半分益处
不过,徐阶是张居正的老师,现在又是内阁首辅。张居正历来懂得韬光养晦这一夸,老师讲学,他自然要来捧场。本来只想出去走走,透一口气,却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