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之前,她是个就算被人架着刀威胁解剖,下刀也不差分毫的人——这还真是,反差太大了,所以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
方殷倒是没笑,但也没觉得尴尬,就只是想仍想着还要倒水,只不过看着那没有一次性水杯的杯碟有些郁闷。
同事见状,忙把一个杯子递给了她,笑的喘不过气,“这是你之前用的杯子,还没别人用过……”。
方殷闻言,眉头舒展开来,伸手取了过来。
那是个蓝色透明渐变色的六角方杯,方殷荡了荡杯子,倒了三分之一的水左右,拐了个大弯,指尖扶着办公桌走回了沙发,然后坐下。
在这期间里刚刚笑的作乱的人都渐渐平复了下来,当方殷在座位上坐下的时候,大致也恢复了安静,不觉粗鲁,一切都很安好。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在方殷这里都好像很能妥帖优雅,即使这可能是因为她的情商智商都很高超的缘故。
虽然她脾气不好,而且她也没想控制,但更重要的是,不知为什么,她身上就是有种古老贵族的气质——即使她曾很贫穷,却品行高尚,所以他人不敢亵渎。
方殷抿了一口水,看着杯子这才似乎突然想起来,看向那同事,“嗯,不对,你怎么会有我的……”。
同事似乎是没听到,一下看着秦负暄仍站在沙发旁,不禁怪道,“您怎么还在这,是有什么事吗?”。
方殷的目光这也看向秦负暄,带着疑惑。
于是秦负暄笑了,伸出了他的手,向着方殷。
“你好!我是秦负暄,是一名私人心理医生”。
“噢,是,您好……”,方殷站了起来,一手仍握着杯子,一手抓了抓脑后的碎发,看向刚刚他们来的路口,手五指并拢地朝刚刚他们的来路指了下,“那你今天也是来给……做……心理辅导的?”。
“你看上去对我的职业好像有点误解”。
“不,我只是个人最不喜欢心理医生而已。不过你是个好人……”,方殷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话渐渐隐了。
“为什么?”。
方殷顿了一下,“因为他们总想着研究别人,虽然不是全部,但我想大概那里面的很多人都会从对别人的审视中获得利益,至少,会有种某种自我满足的优越感……我不喜欢”。
“不能这么说吧!心理医生也是可以给别人提供一些帮助的,给予精神慰藉,有的也还可以帮助破案。”
“是,所以说只是我个人觉得”。
“你这么字句斟酌活得不累吗?”。
“我一向很明白我要什么,只是我无法展示给别人而已。当我有空时我会设想各种问题的回答。比如我给一个人取了名字,我会有一个解释,如果没有,至少也会有一个能说服我自己的解释——所以我不累,只是你自己觉得而已,你多想了,累的人是你”。
“那你想知道为什么前法医部长想要杀你吗?”。
“因为嫉妒吗?”。
“是。因为最后只有你留在了那里,成为了最大的赢家——你的职位已经超越了他”。
“我看不出来,他对那个有执念……”。
“看,你也在分析别人,只不过我的比你更专业深入一些……”。
“够了!对于大多数事或人来说,我只需要知道那对我是善意恶意,能趋利避害就够了,其他的那些是我不想知道的,所以你还是收起来的好,不要再说了”。
“这意思是……你也不想对我……所说的那些有深入的了解?”。
“是的——即使我很欣赏、感激你,也是,就只是这么一回事而已”。
“我知道了……告辞”。
其实方殷每天的作息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工作的内容不同而已,就连抄佛经也是,似乎是一种深刻如骨的印记。
曾有人也就这个问题问过她,只不过她的回答却不尽人意——可能是前世的惩罚吧!我,好像只能待在某个地下实验室里,抬头仰望窗外无数个日落的下午,有春天的树,夏天的阳光,秋天的雨,冬天的风透过满是树枝的天空……看着我周围的人恋爱、结婚、生子、离婚、死去,然后就这样,几乎想不起任何事情地,我也会孤独死去。
因为那些人的事情虽然很有意义:延续了生命,可对我来说却没什么意义,所以我才可以永远平静,带着似有若无的情感,不让人唐突,也不会喜欢……
不过你可不要学我,不然以后会很惨的——最后一句,方殷是这样说的。
的确,方殷似乎也最讨厌人了——可能这其中尤甚的是她自己。她的反应极慢,有一次有人问她一句,“你为什么这么早来?”。
然后隔了大概五六秒的时间,她指着自己,“你在问我吗?”——就是这一句,让人觉得她傲慢。
人都是喜欢钱的,所以她尤其是。
因为钱可以和最原始卑劣的世界隔开,她可以只选择她自己想看到的,单纯的认为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因为如果她需要为了生活而奔波的话,那么自然无可避免,会碰到阴暗的边缘,然后浑身疼痛地深切体会。
也正因为这个,所以她才选择独身。
因为择偶的时候她潜意识肯定会这样做——倾向于有钱的人,但她的道德感理智感知道她不能这样做,所以她选择不做。
她觉得这样可以战胜整个世界,虽然她自己也知道并没有……但事实上这才是她为什么会抄佛经的原因,因为连她自己也都不能控制的话,那就需要痛苦来凌驾才能远离。
这是她为自己制定的标准。
无可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