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中的万幸之事,其他几位警官都只是简单的擦伤,送来线索的俄罗斯人跟着两个公安不知去向,伊达航和松田阵平上个药就直奔案件现场去了。
只有及川静留为了保护他被倾倒的档案柜砸个正着,导致左脚脚踝轻微骨裂,浑身擦伤,躺进了医院。
如果他还是那个高中生,根本不会需要一位女士保护自己。小孩子的身体,着实是太拖后腿了。
及川静留的脚需要用石膏固定一个月,再加上后面的复健,没两三个月都不能全好,这对一个单身母亲造成了极大的生活障碍。
幸好之前阿笠博士做过一辆轻便型全自动可上下楼梯的轮椅,他特地通知对方一并拿来,解决了及川静留的燃眉之急。
及川家一二层是店铺,三四楼是住房,都没有安装电梯,上下楼是个大问题,而一般尺寸的轮椅估计在后厨难以转弯。
速行,急刹,小轮椅在病房里哗啦啦转着圈,玩心大起几分钟后及川静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傻事,红着脸硬着头皮撑起成年人的体面,感谢对方的赠予。
客气送走这一老一小,及川静留装作方才的争吵不存在,满脸期待地抬头望向及川彻。
怒气这种东西,讲究的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旦被断了节奏,就很难再进行下去。
刚成年的小年轻表情变来变去,最终还是败在了奔三人的厚脸皮之下,同样的基因构成,年纪大的就是魔高一尺。
可他还是有脾气的。
缴费出院,告别医生护士,车子驶出医院大门小心翼翼上了路,及川彻都硬撑着不跟及川静留说一个字。
及川静留右转看看窗外,左转看看及川彻,身高优越,肩颈厚实,今天穿的风衣外套也微妙地透出他上臂结实的轮廓。
刚刚及川彻一把将自己抱起放到副驾上时,她有瞬间的恍惚,是哪一年,抱着她腿撒娇的小豆苗高过自己了?
初三,还是高一?可脑子里去幼儿园接他的画面依旧清晰,小哭包拉着老师的手,跟她哭诉今天午饭很难吃要她回去给他做牛奶面包补偿。
路过便利店,选中双棒冰棍,本日负责接两个小学生放学的她负责掏钱,及川彻两三口吃完了,只有岩泉一来问她要不要吃,虽然眼神很是不舍。
能自己卖甜点赚钱了的高中生买了个更贵更好吃的,在小学生闪亮亮羡慕的眼神中快乐吃掉。
成长是循序渐进,是突如其来,是扯着她书包带冒着鼻涕泡的豆苗在一个普通的早晨突然变成了一个六英尺高的男人。
“阿彻,布兰科教练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阿根廷?”及川静留突然问了个无关问题。
及川彻知道这是和好的信号,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不乐地回答:“他的合同签到了今年的V1联赛结束后,联赛决赛一结束就走。”
她不自觉地眯起眼,又装模作样地深深叹一口气:“好吧……还有半年。我已经通知他们几个今天急事休店了。你有把公告贴门口吧?”
“贴了,写你因故住院,休息一周。”及川彻撇头,他自作主张把及川静留说的三天改到了一周。
及川静留无语看他,虽然他们家并不是很靠这个吃饭,但是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营业很影响收益的。
及川彻装作没看到,径自戳出车载导航,问:“直接回家?”
“不。”出乎及川彻意料的拒绝,他转头去看及川静留,对方的目光停留在窗外,不曾回头,“绕个路,陪我去个地方吧。”
沿着都道318号向南行使,进入首都高速向西前进,路过味之素体育场,再向北行使350米,就是及川静留的目的地。
车速缓缓减慢,她降下车窗,望了过去。
她在这条路上用脚步度量过十次,从多磨站出来,走过外国语大学,走过路口,走过警察大学校,斑马线,过马路,就到达目的地了。
六年里她逃离了东京,这里是她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
巨石沿着校园围出一圈拱起的绿化带,高大乔木已经落光了叶子,嶙峋的枝枒切开了天空。
那里曾经开过熙熙攘攘的樱花,跨过栏杆看着一届届学生南来北往,周而复始。
警视厅警察学校入学第一个月要全封闭训练,放笼的第一通电话,两个人起码浪费了五秒钟对着麦克风傻乐。
有人胡搅蛮缠撒娇卖俏好几分钟,就为了要她答应每个星期都来一趟,全然不提自己可以在周末申请外宿。她也傻乎乎信了他不能出校的谎话,店里放假就大包小包地往这边跑。
砂糖鸡蛋与黄油相遇,小麦粉和杏仁粉混合,粉嫩酸甜的草莓粉拌入,用擀面杖反复折叠碾压,塑型,烤制,一朵朵樱花绽放在烤箱里。
新鲜出炉的饼干挤满了盒子,想再放点小糖果都没余地,用分装袋一个个包好,放进酒精片,保存得久一点,可以垫肚子,可以分享。
斑马线前,摁下请求红灯的按钮,她抱着便当袋,等待车流过去。
迫不及待的脚突然歇下,她忍不住十秒里蹦跶了六次。
有人早早等候在对面,倚着校门口的公告栏,点了一支烟,火光闪烁,映照着他挺拔的鼻梁。
陆陆续续走出校门的同学们都跟他打招呼,好人缘的家伙自然要热情回应。
似乎是心有灵犀,他猛然回首,眼睛瞬间如火光般灼灼明亮,穿过烂漫的春樱和芬芳的秋桂,穿透了时间与过往,彼此凝视。
原来我还记得那么清楚。
及川静留想。
她愣愣地看着,看着被自己刻意遗忘在回忆的残影。
原来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