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半边脸遮在花荫里,可坐姿端正,气度沉静,一只露在袖外指节分明的白皙手掌,甚是好看。
沈卿遥托着腮,不由得发出一声细微轻叹,“美哉,少年。”
叹息惊动了树下的少年,他循声望过来,目光便直直闯进沈卿遥眼中,一束阳光照在面上,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两只眼睛里的温柔几乎可以溺毙沈卿遥。
“也许,这就是孽吧。。”
气罩中沈卿遥轻叹一声,两眼里掩饰不住的追忆与伤痛。
如胶似漆的两个月,沈卿遥将自己和盘托出,身体,感情,身世,全部。
她本是书香世家,原本也应该有一个无忧无虑安稳荣华的人生,祖父官拜扬州刺史,为人清正,家风淳朴,乐善好施。
可惜乐善好施有时也可能招灾惹祸,只因成王军功赫赫功高盖主,被帝王怀疑有谋逆之心,罗列数十条罪状,全家斩首。
只有幼子诏恩被老仆相救,趁夜逃出,走投无路投奔扬州刺史沈佺。
沈佺不忍心成王无辜惨死断子绝孙,费劲心机将成王幼子送走,改名换姓流落草莽,却被人告发,沈佺致死不肯说出成王幼子下落,被帝王下令连坐九族。
沈家男人全部斩首,女子赐三尺白绫。
留下全尸,已是帝王慈悲。
年仅五岁的沈卿遥,卖入烟花,从此身着瘦马。
众人皆沉默,百般滋味,不知到底该不该对害死数十条人命的沈卿遥报以同情。
“所幸我遇到了一个良善至极的妈妈,也许她与我一样有过相似的悲惨,也许她心里我们沈家明镜高悬厚德之家,不该遭此横祸,她对我极好,极尽所能栽培我,照顾我,许我卖艺不卖身。”
“多少次被觊觎纠缠,妈妈都帮我周旋过去。”
“十九岁那年,我把身上所有银子都奉在妈妈身边,求她放了我,妈妈叹了口气,她说‘去吧,银子我不要’,她帮我报了假死,脱了名册,又求县老爷想办法偷偷帮我改了户籍,于是我用所有银子建起一座小楼,”
沈卿遥妙目含悲,扫过叶承,“仙君三昧真火烧掉的,就是我那时建造的‘红楼’。”
叶承微垂眼帘,不动不语。
沈卿遥双眼看向吕景元眼里,
“你听了,搂着我说,‘卿儿,不必伤心,我定金榜题名,做一个清净如水的好官,我要一步一步走到帝王身边,替你沈家申诉一切冤屈’。”
吕景元被她看着,茫然地凝视着她的脸,不知作何回应。
“我信了,把红楼里所有的财物都给了你,自你走后,一日,一月,一年,暮暮朝朝,每时每刻都在思念你,可你却再无半点音讯。。”
不知怎么,吕景元听到这里,脸上莫名一红,好似自己真的是她口里说的那人一样。
“直到,直到四年后的一个傍晚,一个从京城回来的人说,说,他说你的确金榜题名,中了探花,可是,可是王太师的女儿待字闺中,青春正好,琴棋书画马美如画,与你,与你可算是良配--”
说到最后,已隐隐含有悲声。
众人均斜眼去看吕景元,庆瑞更是呸了一声,“喂,你怎么这样。。”
“我,我,我。。”
吕景元有口难辨,若真是他,几世前的事情了,他怎么会知道。
杜蘅恨恨地瞪着吕景元,往后的事情,他甚至不希望沈卿遥说出来再经历一遍。
“这人如此负心对你,你的一切,可算是喂了狗了。”
连蕴影也听不下去,与空容一打一和。
“可你怎会变成女魅的?”
这是众人极其不解之处。
“只一百几十年,照理说你是不可能成精魅得气候的。。”
沈卿遥与杜蘅皆神色一黯,“听了那人的话,我不相信你可以这般绝情,刻薄寡恩,我变卖了红楼,匆匆上了路--”
夕阳西照,细白娇嫩的脸上已经有了仆仆风尘,沈卿遥举起袖子试了试脸上的汗珠,汗湿罗衫,鲛绡印透,她张望前方,刚刚打听过路的人说,再向前,就是步云山了,传言步云山野兽横行,草木茂盛,还有不少毒蛇毒虫,那人劝她明日一早与其他赶路的人一起结伴穿过步云山。
低头看了看叫上的绣鞋,鞋底已经快磨薄了,鞋尖也踢破了,赶路一个月,这是她坏掉的第三双鞋子。
看着天边金色的云彩,一狠心,沈卿遥向树林走去。
“你不怕遇到毒物吗?”
想起那拇指粗细浑身冰凉的绿油油缠成一团的毒蛇,阿疼尚且心惊。
“毒物,”
沈卿遥苦笑一声,“天下最毒的毒物怎么毒得过人心。”
众人听罢一愣,都想听着她讲下去。
“我宿在一颗老树下,怀里抱着包袱,夜风寒得刺心又刺骨,远处传过来一声声嘶叫,我不晓得那是什么野兽发出来的,又饿又怕,好像还有些发烧,困极了,又不敢睡,那滋味,简直折磨极了,”
众人除了庆瑞,皆去过步云山,知道那里瘴气重重,毒物横行,听见她娓娓道来,身临其境,都为她一个弱女子揪着心。
“唯一支撑我的,就是天亮之后我要继续前行,我要到京城去找周郎,我要问问他,是否是真的不要我了。”
“迷迷糊糊之间,突然从林中转出三个男子,我见他们三个人虽粗俗猥琐,但好歹算是有人同行了,正欣喜之间,一个人突然走上来抢我的包袱,那里面是我卖了红楼换来的所有银票,自然不能被他抢走,”
“我虽然恐惧极了,但是还是奋力与他抢夺,问他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