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朕且问你,民间一家有几位主君啊?”
答曰:“一位。”
阿幺再问:“那一家又有几位主母?”
答曰:“一位。”
阿幺又问:“民间职位及年岁不到而纳妾者,如何?”
答曰:“杖三十,流徙两千里。”
阿幺最后一问:“以妾当妻者如何?”
这人突然便沉默了。
阿幺也不等他回答,突然便加重了语气道:“杖四十,流徙四千里。”
紧接着阿幺站起身来说:“朕身为一国之君,这天下的大皇帝,自然是要为民间以身作则的,所以朕的正室,也只会有皇后一人,且问朕与其他人,又何来的夫妇之合呢?”
阿幺将“夫妇之合”四个字,咬得极重。
因着发了这一把火,今日的早朝便也很快就不欢而散了。
早朝之后,阿幺立刻就让她后宫的小朝廷把这个喜欢咬文嚼字的人给赶紧解决了。
妃者,配也,你怎么不说妃还能是神女呢?
阿幺这边恨得牙根痒痒,外面的那群人,也未必就觉得多好过。
有的人蓄谋发力要再送个更好看的人进来,家里很是不安宁,有的人对宫里的那位“娘娘”施压,希望借此让送出去的孩子努力一些。
当然也会有人在暗中策划、鼓动废后的事情。
他们自然也知道,这样的大事,皇后未必就能说得上多少话,但他们毕竟不能拿皇帝怎么样,所以要摘掉皇后,就也算是给皇帝一个教训。
让皇帝明白,你这样做,我们很不满意。
这些小动作,阿幺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她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他们怎么敢的?!
可事实上,他们就是敢,因为古往今来,好像一直都是那一套。他们可以接受自己脑袋上坐的那个人,从男人变成了女人。因为只要这凡间里,朝堂上,说了算的还是男人,就伤及不了他们的根本利益。
他们甚至愿意去牺牲一个两个孩子,去成全其他的孩子,好让家族飞得更远,飞得更高。
但他们不会允许因为上位的人从一个男人,变成一个女人,就封死了一条他们获利的通道。
那就不再是送一个孩子入宫做妃子了,而是送一个孩子入宫做太监了!
他们要的不是一个孩子,不是一只凤凰,而是一个风筝,一个与母家福祸相依,风筝线牢牢把控在母家的风筝。
是不可能对母家见死不救的后妃。
而不是入宫之日开始,连命都被帝王牢牢攥在手中的奴才!
阿幺也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当初才会在纳妃上动了心思。但她也没有想到,她的举动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对。
如今她可以靠自己的能力,甚至是灵力,来弹压、逼迫这些臣工,可是等她百年之后呢?
她究竟该怎么给桃喜留下一个可以一直维系下去的朝堂?
当然是要靠规则,而不是个人的魅力。
尤其是她在如今,看到了规则的惯性,更是觉得如此。
于是她再次让人去叫了疏姐姐。
外面的天不算阴沉,久违的雨让空气变得湿润。被雨水打湿的石板,色彩变得比往日深沉了许多,看起来仿佛更沉默了。与空气里的风两两相望,相顾无言。
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好像也打在了阿幺的心头,打得阿幺更加心烦意乱了。
殿外有几处荷花缸子,阿幺透过窗户看着它们,看着那缸里的水一点一点往出逸散开来。
然后她就看见,有一条小鱼,顺着流出来的水,也跑出了缸子。
阿幺顿时就不想再看下去了。
跟着的下人很有颜色,立马就让人去给那些荷花缸子遮雨,顺带着把流出来的鱼都抓回去。
鱼为什么会流出来呢?
因为鱼就是会被大水冲出来,和主角的心情无关,和男主的心情无关,和配角的心情也无关,和作者的心情更不相关。
只是这风景就是如此。
阿幺见人都去忙活那荷花缸子了,便自己撑着一把伞,带着剩下的一个宫人出了门。
雨其实不算大,往中殿去的路,也只有一条,阿幺顺着路,就往中殿去了。
风打在身上有一些凉,伞离人很近,将雨声放大得“嘭嘭”作响。
阿幺没走出多远,就看见疏姐姐向他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陈尚谦。
陈尚谦身为贵君,工作基本上属于原本皇后的职责,如果阿幺不给他委派什么工作,其实他只需要管理下面的这些人罢了。
所以他是新“宫”规学得最快的人。
因为他暂时没有别的工作。
阿幺见这两人过来,先是一怔。随后便明白了,疏姐姐必然是知道了她想要找他来说什么。
虽然陈尚谦还在,但阿幺还是义无反顾地抱上了疏姐姐。
疏姐姐今天的衣服又软和,又温暖,感觉很是踏实可靠,就像是疏姐姐这个人一样。
陈尚谦就在后面看着,不过多地做什么评价。
阿幺把陈尚谦推到贵君这个位置上,便是考虑了这人的性子。
陈尚谦作为哥哥,一向是个靠谱的,或者说,是很好地接受了世俗教育的规训。对于这样的人来说,侍奉君王自然可以,这个君王是女的他可能不太能接受,但既然规则如此,他就会努力去接受。
所以让这样的人去掌管规则,自然是很合适的。
因为在他的眼中,没有什么能比规则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