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初冬将至,江南的气候骤然转冷。
照陆决明的诊断,裴隽的治疗至少要到年底才能结束,程询回帝都准备应季衣物。
千笙一早就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准备,四时衣物全都准备的齐全,程询不在这三天,照顾裴隽的重担就落到了她身上。
裴隽几度反抗,但他现在势单力薄又行动不便,她很轻易地以武力碾压了他。
暮色四合。
千笙推门而入,不经意地偏头,恰好印上裴隽清凌若冰雪的眼眸。
他拄拐站在屏风旁,银灰色睡衣最上方的纽扣没有系,微微露出锁骨处白皙的泛着冷光的肌肤,明明是禁欲至极的衣着,却看得人目眩神迷。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我敲了好久的门,你都没回应我,我怕你出事,所以就闯进来了。”
裴隽缓缓走到千笙面前,似是庆幸又似是局促,低声道:“我泡药浴的时候打了个盹,没听到敲门声。”
千笙心中不由莞尔。
裴隽是太相信她?还是太好骗?
她压根就没敲门!
流空汇报说裴隽在泡药浴,她就立刻跑了过来,一心想欣赏美男出浴,结果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
她扶着他躺在床上,漫声道:“你的腿恢复的很不错,现在都不用坐轮椅了。”
陆决明的治疗本就极具针对性,她再暗中加以补足,不过几个月,裴隽就可以勉强行走了。
裴隽睫毛低低垂着,顿了下,说:“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千笙指了指一旁的艾条,静静道:“陆老爷子让我给你做艾灸。”
裴隽微微头痛。
陆决明又在乱牵红线了。
拒绝和反抗是无用的,千笙总有对策迫使他就范。
他只好束手就擒。
清烟缭绕,艾香沁人。
暖融灯光下,女孩的侧颜惊艳无双,泛着如玉般的滢滢流光,她的手法熟练又利落,燠热的艾条精准地点在左小腿的穴道上。
他问:“你怎么会艾灸?”
千笙抬眸,笑意粲然道:“特意为你学的。”
裴隽怔然良久,偏过头,不去看千笙,似是叹息那般缓缓道:“叶小姐,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千笙淡淡道:“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半夜的时候,大雨倾盆,雷声轰鸣似乎要把天地震碎。
裴隽再次陷入噩梦中。
带着倒刺的鞭子……
滚红的烙铁……
女人癫狂疯魔的邪佞笑容……
还有那带着异香的滑腻液体……
灵魂被恶魔撕扯着,痛苦如莫比乌斯环般循环往复。
谁来救救他……
暗无天日的世界忽的被割裂了一道口子,柔密的曦光泄了进来,驱散了阴霾与梦魇。
恍惚中,听到有人在轻唤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温容而坚定。
她说:“别怕,有我在,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我来保护你。”
不安的心渐渐平息宁静,他像是回归母体的婴儿安心地睡去。
醒来时,雨已经停了,晨光明烈,刺的眼睛微微酸涩。
裴隽如遭雷劈一般久久不能回神。
千笙躺在他怀中,准确的说,是他像汲取养分的藤蔓一般紧紧缠绕着她。
日影柔脉,女孩恬静的睡颜美的惊心动魄。他垂眸,贪婪地凝视着她,瞳孔中情绪翻涌。
她的皮肤是那种玉色的白,干净、明澈、不染一丝凡尘,晨曦掠过,散着柔逸的潋滟光晕,完美圣洁仿若神女。
她沐浴在光明中,而他却只能在黑暗中爬行。
心中的毁灭欲汹涌咆哮。
裴隽松开千笙,迅速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门扉阖上的瞬间,床上的女孩霍然睁开眼睛,澄澈的眸子无比清醒。
千笙犯愁道:“赶着去投胎吗!?走的这么急!”
……
庭院中的银杏树挺拔苍劲,一夜骤雨,满地灿金。
陆决明如往常一般在院中耍五禽戏,忽轻忽重的脚步声传来,他转身望去,与裴隽撞了个正着。
青年清隽朗逸,气度温雅,淡静的神情中似乎掺了一丝莫名的心绪。
他笑着打招呼:“有那丫头陪着,你昨夜果然睡得不错。”
这小子一到雷雨夜就难以入睡情绪失控,看他现在神清气爽的模样,显然昨夜度过得很平静。
裴隽眸光微动,语气忽轻忽重道:“陆老,你不该告诉她我梦魇的事情。”
陆决明扯了扯嘴角,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裴隽,拉着长音道:“你真以为那丫头什么都不知道?”
裴隽怔住。
陆决明继续道:“她一早就知道你雷雨夜梦魇这件事了,之前有程询照顾你,她怕你拒绝、不开心,所以都是默默守在你门外,现在程询不在,她当然会不顾一切地去安抚你了。”他深深叹息,薄嗔道:“你小子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裴隽置身恢恢光影中,像是隐没在浓稠雾色深处,俊逸的面容略微模糊,神情晦涩难明。
他沉默良久,漫声道:“我不能靠近她。”
儿女情长,从来难以置评。
陆决明重重拍了一下裴隽的肩膀,谆谆教诲道:“小子,虽然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看得出你也喜欢那丫头,既然两情相悦,又何必互相折磨,人活一世图的就是个爱恨随心生死从容,莫要因一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