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离回到弘文阁之后便招了数人来安排李崇两日后出行的事宜,他积威深重,只寥寥数语底下的人便知道如何各司其职了:
“各自领好各自的差事,徐顺留下,其他人下去吧。”
待人都躬身下去,徐顺这才凑上来,有些谄媚道:
“督主您放心,从太和门到祠堂的这段路奴才保证陛下看不到一个流民。”
宋离撂下了手中的茶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盯在徐顺的身上,徐顺瞬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个巴掌便拍到了自己的脸上:
“是奴才自作聪明。”
宋离左手执了一串沉香木手持,春碧色的流苏垂下,衬的他的腕骨苍白细瘦,半晌他移开了那让徐顺冷汗直下的目光,半阖双眼:
“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这子民也都是陛下的子民,陛下高居宫中,这灾民之苦,赈灾之难也该给陛下瞧一瞧你说是也不是?”
徐顺立刻应是:
“是,是,督主苦心,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去安排。”
徐顺能在宋离的身边待这么久,自是因为他办事利落又聪明。
皇驾从华清宫而出,一路鸣鞭,銮驾所过之处宫人跪了一片,直至太和门,周炔撩起了轿帘,重楼屋阁,满地俯首的宫人印入眼帘。
纵使雪后,这官道也被清理的分外干净,宗祠在正德帝皇陵边,皇驾向着城门的方向而去,因着连日大雪,这往日繁华的官道此刻也少有人烟。
张冲提醒着里面的主子:
“陛下,可要用些热茶?出了城门还要有小半个时辰呢。”
周炔再次掀开轿帘,入目白花花一片,没了宫城的巍峨,反倒被落光了树叶的枝丫衬的有两分萧索,他抬眼远眺,依稀能看到些矮趴趴的民房,便问了一句:
“那远处可是被压垮的民房?”
随行的督卫军副将上前:
“回陛下,是,那里原是供来京城的人歇脚的地方,住了一些农户,房子不甚牢靠。”
“那里的灾民被安置在何处?”
“那里的灾民多数都在距这里三里左右临时搭建的村舍中。”
周炔点了点头。
直到半个时辰后皇驾才停在了祠堂前,里面的属官早就已经跪下迎候圣驾了,周炔这是第一次到皇宫之外,他抬眼看了一眼这上面的匾额,上书着阎宁祠三个字。
“起来吧,朕来祭拜一下先焰亲王和宁远侯,引路吧。”
祠堂的主殿中有两幅雕塑,雕的是谁自不必说,周炔给二人上了三柱清香,驻足在雕塑前凝望着两人的容貌,哪怕古人都喜欢将雕塑弄的威严有余,都难掩这两人的好相貌。
“你是打理这祠堂的属官吧,和朕讲讲焰亲王和宁远侯的事儿吧。”
属官是负责打理这祠堂的,他也不知道这顶顶尊贵的人怎么会在这样的天气到他们这祠堂来,但是难得能在皇帝面前露脸,他自是讲的口若悬河:
“这生词原本是因王爷病重,正德帝下令修建,但是后来王爷便下令将侯爷的雕像塑在了他的身旁,从此年年岁岁彼此相伴。
对了,在这生词落成的那一年,宁侯爷打造了一个精铁著成的箱子,放在了这大殿中,说是等待有缘人打开,只不过已经过去百年了,也没有人能破了上面的机关打开箱子。”
周炔骤然转头:
“箱子在哪里?”
属官赶忙将已经收起来的箱子重新拿了出来:
“这箱子上刻有一个题目,只是至今没有人能答出来。”
周炔低头看向箱子,箱子的前面刻有一排的字,赫然是元素周期表的前十个元素。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而箱子的下面是26个字母,周炔瞬间知道这道题是什么意思了,这是要将这十个元素所对应的字母按着顺序输入在这个键盘上。
他不知道这位比他早了一百多年的穿越者会留下什么,他压抑着心情开口:
“都退下吧。”
大殿之上只剩了他一个人,他走到了近前,手指触摸到了键盘上,按着顺序输入:
“H, He, Li, Be, B, , O, F, Ne ”
只听一声脆响,这尘封一百多年的箱子终于被打开了。
里面没有什么珍贵的器物,只有一封用防腐的油纸写的一封信,周炔轻轻将那封信拿了出来,入眼便是那平中见狂的字迹。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看到这封信,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是唯一的穿越者,但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留下些话来,此刻你能打开这个箱子说明你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我叫宁玖,在我们的时代是一个外科医生,阴差阳错来到这里,看到这个祠堂,你应该也知道我在这里的身份了。
我到这里的时候刚刚晋升为副主任,我每天都在怨愤二十年寒窗苦读上天却和我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但是这些都是徒劳的,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我只能适应这个截然不同的时代,适应这个连阑尾炎,痢疾都会死人的时代。
为了活命我在这里做出了酒精,做出了抗生素,但其实我当时没有那么远大的抱负,我只是想活下去,想救活一个值得救的人而已。
直到我第一次用平生所学在这里救活了一个得了阑尾炎的小姑娘,直到我在军中利用简单的缝合救治了那些很可能因为一个小伤口感染就丢掉性命的士兵,直到我用大蒜素挽救了一些得了痢疾的村民,我才第一次开始正视我于这个时代存在的意义。
生命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