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僚的犹豫不决,摇摆不定。摆在吴军面前有两条路:一是杀到鸡父,速战速决;二是掉头离去。
选择第一个方案,相当冒险。论兵力,敌众我寡;论地势,鸡父是楚境,背山临河,楚军占优。
选择第二个方案,心有不甘。州来是吴楚之争的枢要,得州来,淮河流域尽在掌控,北上之路则易如坦途。十年前,吴国得到过州来,之后又失去。此次前来,本是志在必得,轻易放弃,实在令人沮丧。
吴王僚的堂兄、上将军公子光主张直奔鸡父,与楚国联军决一胜负。在他看来,吴国的胜算很大。
公子光的理由是:楚国联军人数虽众,但是人心不齐。
顿国、许国、蔡国憎恨楚国的严苛政令,是不得已被迫参战的;胡国、沈国的国君年少轻狂,骄傲自大;陈国的大夫虽才干过人却异常顽固,刚愎自用;楚国令尹地位尊贵,司马次之,贵者去,贱者将师,人心难服。
吴王一听,觉得十分在理。既然楚军是外强中干,只要充分利用对方的弱点,发挥己方的优势,完全有胜算。
吴王僚又问:“不知将军有何良策?”
公子光侃侃而谈——
“先分兵进攻胡、沈、陈三国,三国不敌,必然奔逃。三国败退,联军的军心必然涣散。到时我军前队佯装混乱不堪,引诱楚军发动攻击,后队则军容整齐,待敌军进入我方包围圈,一网打尽。”
既是应对之策已经拿出来了,公子光想必已经谋划已久,有了必胜的把握。再者,公子光与楚军有丰富的交战经验,他素来又善谋勇猛,吴王僚信得过他。
于是,吴王同意采取第一种方案——与楚联军短兵相接,争取拿下州来。
公元前519年七月二十九日,吴军对楚军发动突袭。这一日,正是兵家忌讳的“晦日”。选择这日发动攻势,吴军可说是不按理出牌之至。
何谓“晦日”?晦日,指夏历每月最后一天。大月三十日,小月二十九日。通常这一日,人们都去郊外游玩,朋友宴饮等等。兵家以为此日发动战役是大不吉。
但是也有例外。
比如公元前575年六月二十九日,这一日也是晦日。楚军想乘着晋国的盟友还未到达之前,突袭取胜,于是就爆发了晋楚“鄢陵之役”。
当然,“鄢陵之役”虽有楚军突袭在先,因为晋国应对得当,楚国并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是晋国赢得了战役胜利。
不知此次,同样是在“不祥”之日主动进攻的吴国,是否会重蹈楚国的覆辙?或是书写出不同的篇章?
吴军从天而降,身为联军总司令,楚国司马立马组织队伍应战。他命顿、胡、沈、蔡、陈、许等国军士列队布阵,冲锋在前,掩护楚军。
吴军兵分三路,中军由吴王僚亲率,公子光帅右军,公子光的弟弟公子掩余帅左军。
此次进攻,除了日子特殊之外,吴国还派出“奇兵”——三千死囚。
作为前阵,三千死囚先攻胡、沈、陈三国。死囚不会作战,更不会列阵,手无寸铁,毫无抵抗能力。他们的目的就是搅乱楚国联军的军心。
冲散三国队形后,他们再到楚国军队的阵前狂奔,跑到指定位置后,再往回跑。
这些囚徒,因各种苛政被判处极刑,本已没有活路。派他们上阵,如果被对方俘虏,他们定是在劫难逃。如果有幸能逃过对方魔掌,活着跑回自己的阵营,算是捡回一条命。
因为临行前,吴王已许下承诺:按照即定路线冲锋再折返,顺利归来者,可赦免其罪,恢复自由身。
为了自由,这些死囚斗志昂扬,跃跃欲试。
他们冲向三国军队,对方马上被吓懵了。定睛一看,原来吴军派来的前锋竟毫无章法,赤手空拳,于是人人冲上前抓俘虏。要知道,在战场上,将士立功算的是杀敌个数,抓的人多了,得到赏赐也就相应增多。
三国军队的做法,正中吴军下怀。
死囚们拼命奔跑,挣脱三国的追击后,他们被要求返回固定的地点,目的是引诱三国进入吴军的伏击圈。
三国军士汹涌而至,吴国的三支队伍埋伏已久,如饥似渴。他们迅速反击,把三国军队打得抱头鼠窜。
结果,胡、沈两国国君被俘,陈国的领军大夫被擒获。
这还不算,吴军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除了首领,他们把三国的俘虏全部释放,并告知,他们的国君已被杀。这些死里逃生的俘虏,一个个被吓得心胆俱裂,侥幸逃回,迫不及待的向盟友释放他们的恐惧不安——“我们的国君死了,大家快逃吧。”
这些被释放的俘虏并非随意奔逃,而是吴军在后监督,驱策他们往许国、蔡国、顿国三国冲去。他们的恐惧随着他们的身影传递给了另外三国的军士,他们闻之军心登时大乱,精神已近崩溃。
这还不算,吴军在后,擂鼓轰轰,旌旗飘飘,喊声震天,扬尘而来。前有盟友狼狈不堪,后有追兵气势汹汹,楚军又躲在阵后迟迟不出,让这些羸弱的小弟在前挡箭送死,谁还肯坚守?三国军士很快溃不成军。
躲在最后的楚军如何收场?小弟们都四散逃离,大哥的盾牌已然破碎,吴军已近身,哪里还有时间犹豫,只得匆匆撤退,保存实力。
此役,以吴国大胜终结。州来,时隔四年,重回吴国的怀抱。
然而,战役还未结束,有个小尾巴遗留在后。
吴军大胜后,居住在郹(音‘桔’)地(今河南新蔡)的一名女子派人前去通知吴军,要吴军去往郹地,她会打开城门,让他们尽情掳掠。吴军开始不信,以为是个阴谋,得知女子的身份后才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