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那个瞎眼的婆婆一样,挑着担子沿街叫卖。
想来凭借她的手艺,生意也不会太差。
等她积攒了本钱,便在金陵城内租赁一座二楼小房子,开一家小小的门面。
这个糕饼店,不光有她,还有碧桃和丽仙。
碧桃活泼爱说话,正好可以当兜揽客人的焌糟*。
若是碧桃绾着危髻,换上了荆钗布裙,腰系青花布手巾,那个模样一定像极了她早早过世的娘。
丽仙伶俐聪慧,又有眼界,正好可可以让她当大掌柜的,专管店铺的生意和账本。
至于她自己呢,生性愚钝,口齿又笨,只想埋头做糕饼罢了。
年少时她还幻想过自己以后要嫁给一个干干净净的男子,不求多富贵,只求生性善良,会疼惜人就足矣。
如今,呵,不提也罢!
况且若有碧桃、丽仙相伴,她一生不嫁人,又有如何?
三个姊妹,相扶相伴,经营着一家小小的糕饼店……
这是蕙兰设想过无数次,关于她们三个人最美好的未来。
只是,她也知道,这只是一番自作多情的痴心妄想罢了。
从小一起长大,她自然是了解碧桃的性子。
碧桃爱吃、爱玩,爱热闹,热爱一切人世间的繁华,爱那精致的吃食,爱那华美的衣裳,还有那热烘烘的人气儿。
她虽不是自由身,但这些年来在楚云阁也算是养尊处优,过着呼奴使婢的富贵日子,想来是再不能吃苦了的。
至于丽仙……
蕙兰叹了口气,自己却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她虽不相信,丽仙是那等贪恋红尘富贵的女子,也绝非是寡恩薄义之人,但二人之间也愈发地疏离,她再也看不清楚那双秀目之中隐藏着什么。
自从丽仙当上了那劳什子花魁娘子,二人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一年统共说不上两三句话。
每每花魁娘子出行,她在那人山人海之中匆匆一瞥,只遥遥地望见丽仙那张冷艳的面孔,像是雪山之巅一块晶莹的玉石。
可玉石再美,再珍贵,却是死的,是冷冰冰的,再不似春韭曾经那般炽热的、火辣辣的一颗真心。
蕙兰将做好的槐香紫霞饼用梅红匣儿装好,预备着明日交给蕖香。
一想到蕖香,她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
她很喜欢这个小丫头,甚至愿意将她们三人的故事托盘告知,不是因为她穷无聊了,而是因为……
蕖香和曾经的丽仙十分相似。
二人的相貌不见得有多么相仿,而是她们身上都有一股像野草般生生不息的劲儿……
那时的丽仙,还不是艳冠女儿河的花魁娘子,只是乡野里的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春韭。
蕖香拜托她来给素素小姐做各式各样的,她一点都不觉得麻烦,甚至很开心。
因为这两个小丫头相互扶持的关系,让她回想起那段最真挚的情意,当年她们三人也似这般,曾约定好,要同生死、共进退……
如今三人却形同陌路,丽仙与碧桃之间,俨然成了水火不相容的仇人。
有时候,她会想。
如果当初,她们三个要是没有投身到这女儿河,如今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会比现在更好,还是更差?
她不知道,自己这算是后悔了吗?
更不知道那两个人,她们会后悔吗?
……
夜深了,乌云蔽月,月色朦朦胧胧的。
蕙兰从刚厨房归来,房中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
借着外面挂着的灯笼送来朦朦胧胧的光亮,她瞧见角落里坐着个人影儿,身影十分熟悉,以为是深夜跑来的蕖香,便开口问道:“蕖香?”
一边问着,一边要掏出火折子点了灯。
此时乌云散去,月影移动。皎洁的月色照耀在那人身着的华美的锦袍之上,像是无数只想要翩翩起舞的蝴蝶儿。
那皎洁月光照耀在那张脸上,更衬得那张面容清丽异常,恰如渌水中映着一轮净素的水中月。
月下的那个倩影玉面微酡,朱唇轻启,声音虽带着十分的疲倦,却是掩盖不住的欢喜。
“是我,丽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