蕖香忽然说道:“要不,咱们结拜为姊妹,如何?”
听了这话,素素微微怔了一下,挂在脸上的清泪,吧嗒一声低落了下来。
蕖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个……我知道我自己是个无名无姓的野丫头,我连我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素素你出身高贵,我和你结拜姊妹,有些不知好歹了……”
素素连忙摇摇头说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的一双眼睛闪烁着亮闪闪的泪花,激动地说道:“我……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事到如今,她还说什么出身高贵,若没有蕖香相助,她早就饿死了。她注视着那一支颠沛流离、辗转来到自己眼前的芙蓉花簪,心中的感激之情都快要溢了出来,她觉得,一定是娘亲和干娘的在天之灵保佑,她才能在最绝望的时候遇到蕖香。
素素拉起蕖香的手,带着几分羞怯说道:“你若是不嫌弃我是罪臣之女,咱们就结拜为姊妹!”
蕖香眼睛笑盈盈,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在我眼中,素素就是素素,可不是什么罪臣之女。”
这一句话正中素素的心怀,她喉咙一哽咽,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夹杂着鼻音,用力地“嗯”了一声。
……
如此这般,在一个晚风习习的初夏夜晚,庭院外荷风送来了一阵阵香气,隐隐约约,还有菱角的清香。
几扇小轩窗都开着,皎洁的月色倾洒而来,满室清辉。两个小丫头手拉着手,跪在室内,香案上摆着那一支芙蓉花簪,以茶带酒,义结金兰。
“那个……咱们要说什么吗?”蕖香挠了挠头,她从前听那说书先生讲过桃园三结义的故事,结拜时好像要说些“不求什么什么生,只愿什么什么死”之类的话。
素素低头略想了一想,“我娘亲说过,当年她和我干娘结拜时,曾约定吉凶相照,祸福相依,死生相托,不离不弃。”
蕖香默默念着,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这句话真好!咱们就此立个誓约,从此吉凶相照,祸福相依,死生相托,不离不弃,如何?”
素素自然也极愿意的,她们二人异口同声地念了这一句话,恭恭敬敬地朝着香案供奉的那一支芙蓉花簪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蕖香和素素相视一笑,对着彼此说道:
“姐姐。”
“妹妹。”
从此以后,无论是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孤女陈蕖香,抑或是罪臣之女林素素,她们都有了亲人,不再孤独了。
……
天色已晚,蕖香也不回凤凰台,和素素肩并肩地躺在凉席之上。
蕖香讲述着她这几日都去哪些地方查看、都问了哪些人,可是无一个知道西门小官人的行迹。
素素望着头顶的青丝帐幔,沉思道:“这几日我也细细地想过这个问题。若是他们已经出了金陵,一个西门小官人,外加好几个姐儿,守城的士兵、码头的船老大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来是那日丽仙姐姐发现地早,府衙着人仔细地盘问出城之人,那西门小官人怕被抓住,就暂缓了出城的打算……嗯……我猜,他们一定还在金陵城内!”
蕖香沮丧地说道:“就算他们还在金陵城,可是官府的人这几日到处搜查,都几乎把整个金陵城都翻了个底朝天,也丝毫没有他们一行人的下落。”
听蕖香如此说,素素也沉默了下来。
她不经意地瞥见了桌案上那盛放着槐香紫霞饼的红梅匣儿,心中一动,“若他们还在金陵城内,无论是谁,都要吃饭的。”
蕖香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对啊!素姐姐说得对!如果西门小官人还在金陵城内,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要吃饭的。
她兴奋地说道:“他们不敢去那酒楼茶寮买吃食,怕被别人认出来!应该是藏在那些鱼龙混杂的居民巷子里,那里有许多货郎挑着担子沿街叫卖,他们不露面就能买到吃的!对!他们一定藏在那里!”
蕖香想通了这个关窍,哈哈大小起来,拉着素素的手激动地说道:“对亏了姐姐!”
素素面上一红,微微一笑,能帮上蕖香妹妹的忙,她心中也很高兴。
……
金陵城,虾子巷。
因这虾子巷靠近码头,金陵城内渔民多居住在此地,卖不出的臭鱼烂虾,四处倾倒,这一整条巷子,终日散发着恶臭。
这条巷子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有那放利子钱的地痞流氓,有偷鸡摸狗的“梁上君子”,有那一百文钱就可买一夜春宵的半老徐娘,更甚者,还有杀人越货的狠角色潜伏其中。
这条虾子巷狭长而逼仄,哪怕是大白天,巷子里也鲜有阳光照进来,终日阴沉沉的。这里的鱼龙混杂,各种利益盘根错杂,日久天长,渐渐地也就成了官府根本不愿过问的“法外之地”。
即便是在这样的污浊不堪的地方,却也有人在阴暗的角落里,独自挣扎着,拼命苟且活着。
刚刚过了四更天,天还黑着,却有一个少年人摸着黑爬了起来。
起早贪黑,正是个做豆腐的。
常说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豆腐的工序繁杂,要做出一块豆腐,需得选豆、泡豆、磨浆、滤浆、煮浆、点卤、定型。
这位少年人每日不到四更天,就早起做豆腐,要赶在早市开市前,将一天所要售卖的豆腐、豆花做好。
他正是蕖香那一日在女儿河相识的男扮女装的“小阿姐”,名叫做陆霁,虾子巷的人都唤他“阿霁”。
他们家的豆腐很是细腻,尤其是那一碗甜豆花,香甜嫩滑,卖的很好,虾子巷的人,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