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枕舟浑身麻木,努力侧过头,少女本坐在屏风对侧朦胧瘦弱的身影忽然站起来,下一秒便出现在他眼前。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乔莺身上,温暖而明亮。
她颈脖处有些擦伤,面庞沉静,脸上细小的毛绒看得一清二楚。
双目相视,她的脸与昨夜朦胧中见到的少女重合。
谢枕舟停滞望着她,不自然别过脸,喉咙依旧干涩,“是沈俞右救了我?”
“不是。”
“昨夜你倒下后有个壮士忽然出现,是他救了我们。”
乔莺从茶壶里给他倒了杯热茶,又扶他坐起身,谢枕舟腹部和左臂手掌缠满了纱布,她避开伤处轻轻喂给他喝,伸出的手臂伤痕斑驳,新伤添旧伤。
她这样瘦削的一个人将他扛上灵山,不知道要摔多少跟头。
乔莺回忆着夜里那壮汉的模样讲给他听,“他很高很壮,力气很大。胡子又粗又密。”
她试探地低声说道,“谢公子,他是你认识的人吗...”
室内静悄悄,谢枕舟眼神闪烁,难窥细微。
壮汉、胡子、突然出现,除了李魏不会再有旁人。
其实那次竹林一别,李魏没走,一直悄悄跟着他,甚至在濒死的时候救了自己。
谢枕舟嘴唇微抿,寒声道,“是。”
他不想承李魏的情,想到青面獠牙面具下的顾逊,他们二人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谢枕舟心中一沉,喊了声“乔芙”。
乔莺偏过头看他。
躺坐在床榻之上的少年脸色苍白,整个人在日光下沐浴也并无温润之色,漆黑的双眸仿佛在审视她,他说,“你知不知道你父亲究竟做了什么。”
“都说他,说他叛国。”乔莺坐回他身侧,将叛国两字咬得极轻,像是不愿意承认一般。
“除了叛国呢?”
他问。
乔莺摇摇头。
谢枕舟微阖的眼眸轻抬,凝视面前表情无辜的少女,她夜里没有睡好,眼下泛着青紫,方才给他喂水的手臂也伤痕累累。
他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
若乔家只是简单的通敌叛国,早在她尸体从并州驿站消失的之日起,官府的通缉令便会下来。
这么多天过去了,明面上的官府公告没有出现,反倒是一茬茬的暗杀刺客。
他们也算是出生入死过,她偏偏不肯与他说实话。
为谢枕舟换药的侍从敲门进来,见他醒了立马将郎中喊来。
乔莺不好在里面打扰了他们,便出门又站在廊前等待。
没过一会儿,回廊尽头出现一抹女子的身影,她以为是沈千穗,待那人走近,眼前定睛一看发现是个陌生女子。
她年岁不大,大约二十多岁的模样,肌肤白皙,眉眼俊俏,一袭素色长裙,腰间系着一根银色绸带,身形窈窕,风一吹似乎能将她吹倒。
走得着急,眼神没落在乔莺身上,直直推开房门,嗓音柔弱,“谢公子。”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叫人看了咂舌。
乔莺挪动步子,从未关严实的门缝里往里看,那女子对他嘘寒问暖,东瞧瞧西瞧瞧,一口一个谢公子。
“看到了吧。”乔莺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幽幽的女声,“我说的排队以身相许的姑娘这不就来了。”
她侧头,沈千穗笑着站在她身后。
“谢大哥是个重情义的人,当年为救她,可没少遭罪。我看这郎情妾意,说不定她这次真能哄得谢大哥在衡门安家。”
沈千穗的话半开玩笑半认真,乔莺却把重情义三个字在心中默念一遍。
谢枕舟不近人情的孤高模样,怎么瞧都与重情义干系不大。
他那种整日刀尖舔血的人应当最是冷酷无情才对。
“怎么样?”沈千穗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冲她眨了眨眼。
“你认我做老大,我替你解决了她。”
话音刚落,一只大掌拍在沈千穗脑门,“沈千穗,再瞎说罚你禁足。”
仰头看去,是一个五官与沈千穗三分相似的男子,他笑得爽朗,冲乔莺抱拳道,“想必这位就是白姑娘。在下沈俞右。”
“沈公子好。”乔莺回了见礼。
沈千穗讪讪闭嘴,推着他们快些结束寒暄进屋。
兄妹二人与谢枕舟有三年未见,想起初见时,是沈俞右在山下小屋将他救下,倒是与今天的场景有些相似。
沈俞右不免感慨了一番,又提及清晨弟子在山脚看见了横七竖八的紫禁卫尸体。
虽不知这几年谢枕舟在做什么,他还是出口提醒,“自皇帝病重,五皇子监国后太子愈发猖狂,谢兄最好少沾惹朝堂是非。”
谢枕舟本不知道紫禁卫,眼神若有似无飘过乔莺的脸,两人在空中对上视线。
他淡淡开口,“沈兄与乔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太子秦宁想要江湖门派皆归顺于他,我第一个不答应,他便想拿衡门开刀。谢兄最是明白我,我与那上京乔家八杆子打不着一块儿,为何要将乔家女眷屠杀在驿站。”
坐在竹椅上的沈俞右捏紧拳头,“现在他要指鹿为马,咬死我屠驿站杀官差。”
“大不了就与他同归于尽!”沈俞右不愧与沈千穗是同胞兄妹,二人说话的架势同出一辙,讲起这事十分愤慨。
他这次下山拜访求援,人人避而远之,说他年轻气盛,不该下太子颜面。
“只是皇家之人都无情,五皇子从前还与我书信往来,交流颇多,如今太子向我发难,他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