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述是个自尊心极其强烈的人, 争强好胜、目标明确,天生注定反骨重,哪怕处处受到桎梏, 也不允许自己放下姿态。
这样的性格会让周围态度两极分化, 有的人欣赏他重用他,也有的人抵触他畏惧他。
打这个弟弟出生开始, 戚诺就属于后者,他幼年身患大病痊愈没多久,随后多出一个疑似替代品的新家人,对此很难不产生抵触。
幸好爷爷作为说一不二的大家长,偏爱身为长孙的自己,亲戚们依附于永煊集团,懂得看爷爷眼色, 与他最为热情和亲切。
包括父亲也同样,常年迎合爷爷的意志,潜移默化里更袒护戚诺。
最开始, 戚诺自知被许多人溺爱,外加母亲从中劝慰, 他面对戚述没有太大的敌意。
最多是有一些膈应,偶尔他甚至觉得弟弟有点可怜。
大家来庆祝戚述的生日, 却会对戚诺更殷勤,表扬哥哥期末考了双百分,夸赞哥哥的个子长得很快。
他们表面上没有明显的区别对待,也会询问戚述刚升小学过得怎么样, 自以为孩子哪能察觉其中微妙。
不过戚诺明白, 戚述沉默地远远旁观着, 全部都能够感知得到。
而且戚述有过困惑, 为什么大家对他往往点到即止,对兄长则是贴心过度。
母亲意识到了戚述的沮丧,找他俩做过谈话,解释了兄长生过病,很坚强也很不容易,让弟弟多多关心和体谅。
“兄弟血脉相连,应该互相照顾,哥哥以后多带弟弟玩,可以么?”聂茹熙问戚诺。
戚诺没答应也没拒绝,说自己被选进了学校篮球队,爷爷骄傲地买了礼物,他急着要过去拿。
大概就是那些话语引导了戚述,让人以为足够优秀就可以获得喜爱。
一个人的头脑聪慧与否,幼儿园时无法拉开差距,但到了小学就可以体现出来。
戚述抓住了所有机会,哪怕是兴趣爱好,也要做到拔尖,当戚诺反应过来的时候,连爷爷都在说弟弟的天资很好。
兄弟间不可能没有比较,戚诺本身并不糟糕,成绩在年级保持上游,但戚述实在太耀眼了,带来的危机感越来越重,时常教人透不过气。
两人的感情不断恶化,有段时间戚诺很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吵着闹着坚持让母亲打掉弟弟?
他后悔也没用了,戚述逐渐分走独属于他的注意,每当家里说到孩子的教育,避不开会提到戚述有多么争气。
看上去戚述得偿所愿,然而他对亲戚们不冷不热,小时候盼望着被关注,后来却变得懒得敷衍。
戚诺并不明白戚述身上发生了什么。
在他俩初高中时,母亲到美国交流学术,作为访问学者去了足足一年,回来撞破父亲在外养了诸多莺莺燕燕。
当时母亲失望透顶,想打官司带走小孩,父亲是富家子弟背靠大山,轻蔑地不予理睬。
毕竟两者的资源不在同一阶层,戚诺也没有纠结过这件事。
这场官司本该毫无争议,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戚述提出要跟着聂茹熙离开。
法庭上,戚述站在母亲的身边,再三确认句句清晰,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好像在打父亲的耳光。
父亲为难弟弟,说戚述的书籍电脑和衣服都用了他的钱,连国际学校都是他交的学费。
然后戚述办理了转学,去公办院校学起竞赛,他连行李箱都干脆留在这里,中间没有任何周旋与求和。
戚诺太熟悉对方是什么脾气了,别人都是越来越圆滑伶俐,而戚述愈发孤僻和傲慢,骨头太硬就没有弯过腰。
可是现在,戚诺拐弯抹角地讥讽他昏头昏脑,戚述的回应摆明了要一意孤行,任由指摘也不改,就是乐意朝江知羽低头。
“你不怕我和家里说漏嘴,合着你这些年独来独往,喜欢的是男人?”戚诺倍感荒唐。
戚述淡声回应:“不劳烦你通知,妈妈已经知道了,至于其他人那和我没关系。”
戚诺警告他:“拿着永煊那么多股份,又不想被约束,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买卖。”
戚述状似怜悯:“有企图又不够有本事,那种人才会被拿捏,比如你想接任永煊,所以要费心地讨好一大群人,你觉得我在乎这些东西?”
股票是爷爷送的成年礼,既对自己的补偿和示好,也间接让戚诺有危机感,让人勤于谋求长进。
当年戚述就有所发觉,并且多次推拒过,如今他的薪酬比家族分红更高,更加不会被这些束缚。
戚诺怒极反笑,冲动道:“难道你没有尝试讨好过么?你当我不知道是吧,以前吃年夜饭,你悄悄看我们这边很热闹,就像是摇尾乞怜的狗!”
话音落下,戚述的表情变了。
他的眼神很凉薄,淡淡地扫过戚诺一眼,这时不再压着气场,锋利得让人有了心惊。
戚诺不由地呼吸凝固,随即戚述笑了下,朝他走进一步。
以为要在集团办公室里闹出冲突,戚诺意图后退,又不容许自己露怯,硬生生地僵在原地。
他猜测戚述绝对生气了,对方偏偏克制得非常好。
戚述的情绪控制能力强得可怕,连声线都很沉稳。
“你在讲什么时候的事情?六岁还是七岁?有劳你记那么清楚,那些人长什么样子我都忘了。”
说到这个,他不屑地嗤了声:“那一口团圆饭我也不稀罕吃,二十多年过去了,被局限在家里桌边的只有你,我用不着诸位关心。”
戚诺道:“行行行,你一个人就可以,反正也习惯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