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纵然生性冷漠,但这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她已经尽力为他打算,护他周全,等她离开后,他这一生还很长,不过好在有他的父亲。
青葛想起宁王,他抱着小世子的时候,竟褪去了昔日所有的骄矜冷傲,是全然的慈父,眼睛中全都是喜爱。
她相信,哪怕有一日他知道这个孩子并不是什么世家门阀女为他生下的,他也会善待这个孩子,不至于让这个孩子受委屈。
于是她抬起手,轻柔地抚过他的脸颊,低声道:“以后,你不要对别人哭,若你受了委屈,只对着你的父亲宁王哭,要哭得可怜一些,这样才能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爱护。”
“他以后也许还会有别的孩子,但你终究是他的长子,你会哭一些,他也就会多疼一些。”
然而孩子那么小,哪里会回应她什么,不过是睁大眼睛,似懂非懂的样子罢了。
青葛看着他的样子,道:“谢承蕴,我就当你听懂了,你要好好活着,要记住,一辈子记住。”
说着,她笑了下,用平生最温柔的声音道:“现在,我把你送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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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孩子送回去后,青葛也不敢懈怠,一直在暗中盯着。
虽说孩子换回来了,但她也担心夏侯见雪识破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她也许会有所察觉。
不过她观察了一番,发现夏侯见雪根本不可能识破,她虽然每日也会过来看看孩子,但也只是看看,或者抱起来哄一哄。
每日就这么一会功夫,孩子大部分时候是由奶娘照顾的。
这时她想起夏侯氏的家风,似乎之前莫经羲教过她,说夏侯氏的孩子都是由乳母抚养,而亲生父母负责教导的,现在小世子年幼,自然不需要教导。
可能夏侯见雪也是这么长大的,是以她和孩子,哪怕自己的孩子也并不亲近。
其实罗嬷嬷也在担心奶娘发现,不过奶娘自然不可能发现什么,毕竟孩子还是那个孩子。
青葛在观察之余,也暗中搜罗了罗嬷嬷的私藏,当时罗嬷嬷搜了她的身,她自然不肯放过罗嬷嬷,便先把她藏着的一些金货顺走,还翻看了她的首饰匣子。
别的也就罢了,唯独那件红玉手镯,如今被罗嬷嬷藏着。
青葛看着红玉手镯,其实有些犹豫。
她当时答应过宁王,要一直戴着,那一刻她是真心的,所以想把红玉手镯拿走。
可这件东西不同于别的金银,罗嬷嬷知道这物件的要紧,如果就此丢了,万一她心生怀疑,这个时候回去随云山挖坑去找自己尸体,那不是横生枝节吗?
她只好放弃,不要了。
想着以后总归有机会的,到时候再设法把这红玉手镯拿走。
忙完这些,她才终于腾出时间,查查那个被她们换走的孩子。
这罗嬷嬷行事隐蔽,青葛也是在府中跟踪了半日,才知道那孩子下落。
原来为了不引起怀疑,这孩子如今假托下人之子养在夏侯神府外的一处偏僻院落。
青葛过去的时候,恰好罗嬷嬷和莫经羲都在,罗嬷嬷正听底下人提起送养一事。
罗嬷嬷满意地道:“那家农户虽然穷了一些,也不识字,但是成亲多年不曾有什么血脉,是盼着有个孩子的,如今把这个孩子给他们,他们自然好生养着,我们也算是不曾亏待了王三。”
莫经羲不太苟同地道:“以娘子的意思,不是说要寻一处富贵人家吗?怎么找了这样的一户人家?那么穷困,能善待孩子吗?”
罗嬷嬷挑眉,惊讶地莫经羲一眼:“莫先生,这孩子如何处置,是我的安排,我觉得我们各自管好分内事就是了。”
莫经羲便轻轻皱眉。
罗嬷嬷:“我们不杀这个孩子是我们的仁慈,但是如果寻一处富贵人家,这孩子有机会读书识字,那万一有一天他知道这个秘密呢,那一切就完了。现在我们让这个孩子养在穷苦的农户之家,他将来——”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低头看了看那孩子。
自从她喂那孩子吃了丸药后,孩子明显嗜睡了,精神萎靡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一个孩子长脑子的最要紧时候耽误了,耽误了后,就再没机会了。
哪怕有一日宁王发现了真相,回来寻找,到时候集齐天下名医,也不可能让这个孩子恢复如初了。
当然这些事,罗嬷嬷并不想让莫经羲知道。
她已经下狠心杀了王三,那就干脆连王三的孩子一并毒傻了,这叫斩草除根。
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安稳。
此时,她收敛了心思,却对莫经羲道:“过几日便让人把这孩子送走,这孩子会留在山根底下的庄子,一辈子种地放牛。”
莫经羲听此,不免觉得这计策实在恶毒,拧眉道:“这一生高傲的宁王永远不会知道,他的亲生骨肉已经被人更换了。”
罗嬷嬷便有些得意地笑了。
她笑着道:“其实这件事我们总归要感谢那位王三娘子,是她那么卖力地假扮我们娘子,让宁王丝毫不曾起疑,是她笼络了宁王的心,宁王对她也算是信任宠爱了,她自己狠心不要孩子。”
总之这件事如果没有这什么王三,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成,一切都因为她配合得当。
就连王府那些侍卫暗卫,还不是她帮着一起瞒过的。
莫经羲听此,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就这样吧。”
罗嬷嬷看了一眼莫经羲:“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那个女人终究心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