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弯腰,跪在地上,死命地把他的双肩往水里按。
“想死在我手上是吧,好,我成全你。”
几下之后,她便用尽力气,跌坐回木板上,颓然地埋首,垂下眼泪。
凌程再次上岸,跪在钟笛面前,把她的脸从低处捞起来,用力捧住。
两双支离破碎的眼睛,穿过黑夜,在极其微弱的自然光线里交汇。
凌程的声音哽咽了,他说:“我要死也只能死在你手上,可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当杀人犯呢。”
“你就是个懦夫,凌程,惺惺作态却不敢真的去死,你就是个懦夫!”
“是,你说的没错。”
声音落下,凌程压住钟笛声嘶力竭的呼喊,尝到她唇角咸涩的泪水,堵住她哀恸的哭声。
钟笛不再将他推远,重重咬噬他的唇瓣,传递她的哀怨,试图把淤堵的情绪通通倒灌进他的身体里。
他们终究又变回那两条互相依偎的游鱼,这一刻,相同的苦,相同的疲倦,相同的无能为力和相同的遗憾,迫使他们短暂地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盟友。
四年多的爱恨和五年多的怨念,酿出的那颗种子,在时间的土壤里孕育出两颗毒药和两颗解药。
他们各拿其中一颗,却始终没分清哪颗有毒,哪颗能解毒。
直到这一刻,才恍然大悟,他们互为对方身中的剧毒,也是对方唯一的解药。
过往如一座风雨飘摇却如梦似幻的海市蜃楼,眼下是高楼坍塌后遗落的飘零废墟。
究竟是重建,还是让废墟随风吹散,只能他们共同做决定。
甲板上化开水渍,钟笛的衣服上也晕开潮湿,他们把脆弱迷茫的自己都摊开又揉进对方的身体里后,空虚麻木之感爬进身体里每一个细胞。
钟笛抱着膝盖,缓缓说道:“我没上过手术台,是生化。”
除了庆幸她身体没有遭罪之外,真相的完整形态对凌程而言已经不再重要。
他现在要做的是顺应她的想法去为过去买单。
他把手伸过去,攥紧钟笛的手指,继续听她说。
钟笛淡声笑一下,“老天还是厚待我的,对吧?她也知道我不想要她。咱们俩谁也别矫情,她都没有着床,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受精卵,她根本算不上是个孩子。那就是个乌龙,是一次假孕。”
即便一切都是假的,可是认为自己怀孕的心情真的,放下一切自尊心求他回头也是事实。
凌程觉得老天并没有厚待她,如果厚待她,压根就不会让她遇见他。
“这件事,我不怪你,你不戴套是我允许的,买了药没吃也是我自己的做的决定。不过你就别再问我为什么不吃药了。有些事情可以摊开说,但有些事情就让我们各自消解吧。”
在这之前,凌程有过太多次自嘲,最难听最贬低自己的话他几乎说了个遍。
导致他现在一个字也开不了口了。这样的无言凌迟着他的尊严,他在无可奈何中生出了自重逢后从未有过的退心。
“凌程,打完电话的第二天,我一个人在民政局,从白天等你等到傍晚……”钟笛扭头看着凌程的脸,手指探过去,触到他脸颊上的湿润,“我之前总是会想,究竟是我没等到你更痛,还是我出轨让你更痛……”
“可是你没有出轨。”凌程与钟笛对视,“只有我对不起你是真。”
“那又能怎么办呢,谁又好过呢。”
没有人好过。可被时间推着走,谁也不能原地踏步。
“钟笛,我没有资格再站在你身边,除非你还愿意……”
“如果我不愿意呢。”
“那你就当我死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钟笛没有应声。
隔了许久,凌程又说:“但如果哪一天你还想再试试,你随时回头找我,你一定能找得到我。”
“钟笛,你在民政局等了我一整天,我用一辈子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