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不作第二人想。
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是表个态,就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地为了讨好他,去打击辛弃疾。
辛弃疾每一次被贬官,背后几乎都有他的身影,可以说是造成对方人生悲剧的一个最重要推手。
现在是乾道三年,史浩作为大宋著名软骨头,主和派代表,已经写了很多反对北伐的奏章,积压在中书。
甚至还拆了两淮边防,解散卫队,真是一个实打实的国家罪人。
史浩生怕被秋后算账,当即准备找个庇护者。
但他身居高位惯了,委实放不下身段,去讨好辛弃疾一个小辈,加上辛弃疾身边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根本挤不进去。
于是灵机一动,打算去找同乡谢晦攀攀亲,表明投诚之意。
谢晦在北府的地位很高,「简在帝心」这四个字,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史浩找过去的理由也很充分,谢晦是陈郡谢氏人,出生在会稽,恰好是自己的浙地同乡。
而且又和王镇恶有仇,彼此立场敌对,肯定也反感北方归正人。
什么?
你问史浩怎么知道他们有仇?
那必然啊。
谢晦的祖宗谢安、谢玄打的淝水之战,正好灭了王镇恶的爷爷王猛一生为之艰辛付出的前秦,这能没仇?
而且都说,“关中良相即王猛,天下苍生望谢安。”
都在一句话里相提并论,彼此死斗、争论不休了,这能没仇?
谢晦:“……”
王镇恶:“……”
真的是任谁听了,都觉得好像患了大病的地步。
史浩却对自己的推论无比自信。
一狠心,下了血本,拿出大半身家换来了一匣子奇珍珠宝,准备去讨好谢晦。
虽然在场人很多,但谢晦实在是美貌到让人第一眼就能看到。
乌衣墨发,肤白若雪,眉眼清丽无双,他就那般静静地立在那里,流光沾衣,绮霞满身,便会让人感觉仿佛天地的灵气都蕴藏在这一个人身上了。
刘裕说得果然没错,他就是一位毫无瑕疵的「玉人」。
“你是何人?”他的声音也如珠玉一般动听。
不知道为什么,被谢晦抬眸一扫,史浩顿时就小心翼翼了起来,双手递上了投诚的礼物。
“前尚书右仆射史浩,拜见谢司马。”
他知道谢晦一向喜欢收集漂亮宝物,于是主动讲解道:“这是泉州港从海外运入的巨大明珠,这是最精美的流云纱锦,这是自大理国互市而来的翡翠,堪称国宝,价值连城……”
一匣子的稀世珍宝,晃人眼目。
谢晦伸手在匣子中挑挑拣拣,一袖松风溅雪,环佩轻叩,泠泠袖怀香,素白指尖与宝物们互相映衬,仿佛是一件比白玉更精致的艺术品。
那些珠光宝气也被衬得暗淡了,铅华之光,如何与皓月争辉呢。
饶是史浩对自己的礼物充满了信心,此刻也不禁心中打鼓。
他该不会什么都没看上吧?
好在,谢晦最终收下了一匣子宝物,含笑问他:“阁下是有什么事相求吗,不妨说来。”
反正不管求的是什么,都跟自己没关系。
他只负责收好处,又没答应要帮忙办事。
回头把匣子里的东西卖了当军费,又可以置办好多好多的新火.器研究素材了。郑成功的图纸开发进度极其缓慢,这才开了个头,处处都需要花钱。
感觉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谢晦很开心,笑容愈发璀璨夺目。
史浩看在眼中,对接下来要说的话,也多了几番确信:“我观郎君出身清贵,才气高绝,金玉之质,芳兰之馨,又深得圣主偏爱,唯有一件事美中不足,我愿为郎君排忧解难。”
谢晦问:“何事?”
史浩徐徐道:“那便是北来武将。北方归正人皆匹夫莽贼,粗鲁不堪,倘若任由他们长期身居高位下去,必定会威胁到郎君的地位呢。”
谢晦:“……”
有的人,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你就知道他凉透了。
他懒得陪史浩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我亦苦王镇恶久矣,你既然有如此洞见,想来也有解决他的妙法了。”
那一边,王镇恶听到自己被点名,下意识回头目光一扫,正好对上谢晦的视线,冲他飞快地眨了眨眼。
王镇恶默默扶额。
虽然不知道好友在酝酿什么坏主意,但他知道,很快就有人要倒霉了。
史浩心中暗喜,却还想拿乔一下:“我对郎君一片景仰,只是才疏学浅,孤陋寡识,唯恐所献非良策。”
“史相公又何必自谦”,谢晦笑吟吟道,“阁下乃国之栋梁,未来执政路上还需多多仰仗。”
史浩得他一捧,当即清清嗓子:“我听闻刘宋并无专门的谏议官职,可模仿本朝,以力主台谏官为重职,直言犯上,匡正得失,任天下之责,以此来挟制王镇恶、辛弃疾等归正人。”
谢晦听完,转身就走,毫不停留。
史浩没想到他这么不按常理出牌,错愕一阵,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惊问何故。
“我道阁下诚心助我,却拿这种万金油的东西来糊弄”,谢晦冷笑道,“此事不议也罢。”
史浩赶忙道歉,终于决定拿出点真东西来吸引他:“这最为核心的点子,自然是「以文驭武」政策了,由文人执掌国政,代武官指挥军队,在地方军事系统中占据绝对主导地位。”
谢晦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