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清将酒杯拿在手里,笑着摇晃几下,忽然手掌一空,却被忽兰夺去。
忽兰面目狰狞,“我不高兴。你看到了吗?”
“现在看到了。”
忽兰指节咯吱咯吱响,那酒杯显然是纯金的,很快被掐扁了,酒水淌出来,打湿了忽兰半只手。
忽兰哧溜一口喝完了酒,“你看到别的女人勾引我——”
“——我可没有看到谁勾引你。”
“——那她这叫什么?”
“呃,直白地说,”金明清道:“和我一样,被父兄输给你们了。”
忽兰震惊地看着她。
金明清道:“这很常见。在我们汉人这里。农民每年给地主种地,没种好,就把女儿赔过去···我想你们应该也这样。无非不是种地,而是放羊。道理差不多。”
忽兰磨了磨后槽牙,眯起眼凑过来,一张脸在她放大了好多。鼻梁几乎要戳着她的脸了。
忽兰声音压得很低,为的是不让金雪听到,“你救过我,你是不一样的。”
金明清沉默了一下,“那把火不是你放的,我拖累了你。当然不能不管。”
忽兰豁然站起身,气冲冲往外走,赶上和亲公主舞到近前,忽兰一靴子撇开裙摆。
金雪笑道:“忽兰,气什么?这跳得不好?”
忽兰冷笑道:“跳得好。只是她心里不愿意。强人所难,有什么意思。”
和亲公主闻言顿住,凤冠珍珠叮当乱响,温顺道:“愿意的。”
忽兰冷笑道:“哦。那打仗前怎么不来?”顺嘴骂了几句西凉话。走到门外,又踢了守卫几脚。
有道是神鬼怕恶人,中年使臣见忽兰这样,连忙闭紧嘴巴,也顾不上郡主受辱了。
金雪淡淡看了一眼金明清,“他才找到你,你不趁热讨好,等到他心冷了。还有什么便宜好占?”
金明清笑笑不吭声。一抬头,对上和亲公主的目光,没什么话说,想朝她敬杯酒,低头看杯中酒被忽兰喝光了,她一个前朝郡主,使唤当朝宫仆,也不像话。就也笑笑敷衍过去。
她把玩着金杯,余光一直打量金雪,终于瞅准机会,将金杯揣进怀里。——要是今晚忽兰一脚将她踹出门,喊一句:“金明清,滚你妈的咸鸭蛋。”那么这只金杯,总还能保证她别太早饿死。
宴会盛大。西凉贵族与投降汉臣高声称赞忽兰,抛开虚词。简明扼要地说就是:忽兰给他们发了好多老婆。
老年使臣跪在金雪脚边,求他放自己回去,因为妻儿子孙都在江南。金雪没留他的意思,答应了他后。老年使臣又忐忑起来,呜呜咽咽道:“西凉爷爷对我好,我都记得,回去一五一十告诉江南人。”
中年使臣伏地痛哭,但是声音被欢呼声淹没。除了他之外的人都太高兴了,全长安的女人和钱,都可以由这间屋子里的人商量着分。
金明清又抓了几只金勺,塞进怀里,走到门口,正要溜,迎面撞见忽兰。
忽兰一脸烦躁,一把抓住了金明清,好像她是走丢的一头小羊。
“车都套好了,你怎么还不来?”
“我可以回去吗?”
“不然你要去哪儿。”金雪深深吸了口气,“做野人吗?这可不行。”
金明清被拽到马车前,忽兰又停住了,转头走向旁边一匹黑马,抱着金明清,轻轻跳上马背。
正倒春寒,砖上一层薄霜,马蹄行了一路,破冰嘎吱嘎吱。
忽兰的胸膛一下下撞她后背,“我们西凉人,恩仇必报。你救过我。所以我永远不会饿着你的。”
金明清拉紧衣裳,唯恐怀里金杯金勺发出碰撞声,“我并没有救你,不过你给我饭吃的话,那也不赖。”心想:恩仇必报?那你屠什么城。城里人人都得罪你么?我看不见得。
忽兰沉默片刻,“你在想什么。”
金明清更加用力地拉紧衣裳。可怀里依旧传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想象了一下被当场翻出赃物,金明清不由脸红起来。
“金明清,你猜,”忽兰冷冷道:“我赏下去的女人,是我睡过的,还是没睡过的。”
“不知道啊。我也没趴你床底下看过。”
本朝圣祖长相极丑,但到了金明清这辈儿,郡主长相都很不错,凭什么,不就一代代皇子妻妾成群么。金明清有个堂哥体胖如猪,府上纳妾三百人,子孙一百二十三。
所以金明清也不觉得,男人多几个老婆,有什么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