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的筵席,白舒童没回去,进了顾公馆自己二楼的房间,找出了之前给顾和彬做彩色手绳剩下的那些材料,解着一条条杂乱的绳。
吴妈妈来寻她,见着她竟然在这里做着无关紧要的事,正要开口。
白舒童不想她来烦,就同她说,“我自有主意,你去喊顾三来就是了。”
做了个结头,她五指勾缠着彩线,头也没抬,只想着要快些。
再快些。
把他要的都给他。
顾承璟本就听了下人的报,而寻着她来,还没等吴妈妈叫,他就开门进来了,见着她正在打手绳,眼底不可知地阴冷了下。
他让吴妈妈出去,反锁上了门。
“我不要了。”
站到白舒童的面前,他说道。
白舒童手里缠着蓝白的绳线,闻言,抬头看他,静了会儿,手中的线绳没了绷撑,纷纷从指缝里坠落了下来,脱离了掌控。
她才做了个开头,连个祥云的型都没有。
不声不响,她停了手,缓缓地垂眸,说,“不要便不要吧,我也不用费这个心,大晚上的,省得我眼睛疼。”
彻底放掉了丝线,她想着他的戏弄,还以为他真的很想要这东西,这会儿就又不要了,心里忽上忽下,想着她到底紧张顾承璟来做什么。
以后自有白曼露会心紧他。
她拿了手边的一把剪刀,剪掉绳头,站了起来,全部扔进了垃圾桶里。
还不解气,寻了火柴,就点了火往里扔。
火噼里啪啦地冒起,火星子溅出,屋内没通风,瞬间有一股焦味,顾承璟看着她,去开了阳台的门,转身回来,站到她身边。
“开心了吗?”
白舒童摇头。
她语调里没有起伏地说,“军官长,我们订婚吧,给我个名分,行吗?”
顾承璟站着,没答,浮起被欺弄的笑意。
进门来,哪一句她有真心。
听下人报,她和白斯言起了口角,她都说出了自己不是牲畜的话来了,可是对他的循循诱导,却还是不打算说出半点的实情。
他也故意为难,“可以,明天,我们就去拍了照,找人登报,写上你白舒童和我顾承璟的名字,这样可满意?”
她扔了火柴盒过来,不悦,“说了,这名字我不喜,我也不爱用,你能不能别提了。你分明没将我的话放心上,别说喜欢了,一句话的事,你都做不到。”
白舒童到处牵扯,翻起旧账,拿着桌案上的笔和纸张,也哗啦地扔,说,“甚至,你烟戒了吗?应承我的话,就是空口,我真是烦了,也厌了。你要是只同我玩玩而已,也不想同我婚配的,我们就两散,各走各的。”
就各种作,各种让他不能忍。
还有什么,她转着心思,看起了手上的翡翠玉镯子,说,“这个我也讨厌,说起订婚,你不愿,就拿这东西打发我。”
啪地一声,她放在了桌案上。
动作大,声音脆,她都疑心是不是太用力了,而弄了裂痕,一闪而过念头,她赔不起,于是,就收敛了点,放了没再动。
转而指着顾承璟,“你拿回去,都拿回去,我不稀罕你这些玩意儿,我一个沪上人家的千金,你这么待我,白斯言都说我了。”
发了一通脾气,能扔的都扔了,该骂的也骂了,顾承璟一点表示都没有,就站着,只看着她的所有动静,却没一言。
像无底的海面。
将她所有行为都收纳了去,无风无浪地容走。
导致她下一步,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愣了下。
过了会儿,顾承璟瞧了她手边都没东西了,就递了方才别人送的珐琅彩仕女图鼻烟壶过来。
白舒童接过,还要用力扔。
手做了抛物线,东西磕在了桌角。
不够远,她捡了还要扔。
“拍卖来的东西,三万。”
“”
更是赔不起的东西,她转而放在了桌子上,气鼓鼓地看着顾承璟,一地的狼藉,她存心让他受不了,想要让他,要不就提同她两散,要不就应了她的要求订婚。
可他都不接。
走到了她身边来,手抚摸了她的发顶,顺着她的发丝,问,“气消了没,我再让人搬点东西,给你扔?”
“喜欢什么手感的,看着你扔笔墨纸砚的,倒是有劲,有一套刚从徽州来的,名家作,你应该喜欢。”
说着,他就朝外头喊下人,真要让人拿。
白舒童赶紧垫脚捂住了他的嘴,凝了眉心,“不准喊,下头有筵席,这么一喊,他们不都知道了嘛。军官长,你自己不要面子吗?”
就势揽着人,顾承璟垂了眼眸,拿着她的手,吻了吻手心,说,“那也得你把从白斯言那里受的气都发完了,我再来论这个面子。”
白舒童脸红了,羞意难遮,被他看得一干二净,意图也被瞧得明明白白,方才的作都落在了棉花上,一丝作用也没有。
心添了不安。
军官长到底能容忍她到什么地步啊。
眼见终于是消停了,顾承璟将人轻抱了起来,带到床边,压在了腿边,从后抱着人,绕着她的乌丝发,说,“童童,你欠了他多少,三十万够不够你还他,不受他指示。”
咕咚咕咚,白舒童心在狂跳。
不仅因为他的包容,更因为,他看出了白斯言对她的遥控。
明明白白地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