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家居常服,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份邸报,垂眸而视。
下首落座的主簿傅敬本,快步而来,凝眸看向沈邡,低声说道:“沈部堂,这卫王所行新政,有何门道?”
沈邡放下手中正在观阅的邸报,冷声道:“科教兴国?就不知与圣人孔孟之学孰高孰下?”
傅敬本闻听此言,目中现出一抹诧异之色,沉声道:“部堂的意思是?”
沈邡默然片刻,道:“卫王视奇技淫巧为治国重器,如今又提科教兴国,而不提礼教,悖逆圣贤之道远矣。”
傅敬本闻听此言,面上若有所思,倏而眼前一亮。
沈邡眉头挑了挑,目中现出一抹冷厉之色,道:“让人在江南宣扬卫王轻名教,重匠工,自有江南士林对其口诛笔伐。”
傅敬本赞了一声,说道:“东翁此策,借刀杀人,实在妙不可言。”
白思行在一旁接话说道:“如果卫王对江南士林抨击打压,势必为江南士林仇视。”
沈邡手捻颌下几缕胡须,道:“卫王其人狡诈多端,或许另会应对之策,也不可大意。”
傅敬本眸光深深,朗声道:“那东翁,我这就派人在江南传扬此事。”
沈邡说话之间,也不多言,离了厅堂,来到后宅。
刚刚穿过青砖黛瓦的月亮门洞,进入厅堂,迎面看到一个身穿素色裙裳的丽人,正是小郑氏。
小郑氏行至近前,那张温柔可人的脸蛋儿酡红生晕,柔声道:“兄长,我煮了一些银耳莲子羹,你过来吃一些吧。”
沈邡两道黛青粗眉之下的苍老目光对上小郑氏那双柔润莹莹的目光,心神当中不由涌起几许慌乱。
这么多年过去,沈邡再是风骨俨然,作风正派,也抵挡不住身边儿的美人计诱惑。
沈邡点了点头,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厅堂,然后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
小郑氏端起一只青花瓷的茶盅,行至近前,声音轻柔几许,说道:“我这已经加了糖,兄长可以尝一盅。”
沈邡端过一只青花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面上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小郑氏道:“兄长,我听说那卫王如今已经做到了辅政王。”
想着当初能够为自家丈夫报仇,但何曾想那贾珩,从永宁伯一直晋爵至卫王,现在更成了权倾朝野的辅政王。
沈邡冷声说道:“所谓高处不胜寒,卫王如今位极人臣,却贪心不足,这就福祸无门,唯人自招。”
而随着沈邡在整个金陵的散播,金陵国子监以及都察院的清流,开始纷纷鼓噪起来。
首先是江南士林在质问,科教乃为何物,这在之后,江南士子争相串联,对此议论纷纷。
先前,朝野上就有传言,卫王想要推崇墨家之术,重用浊流,而远清流。
但另一方面,又有人为卫王说话,卫王只是用匠师而行实务,并未有动摇孔孟圣贤之学的意思。
……
……
神京,两江总督衙门——
今日是新任两江总督李守中到任的日子,此刻,总督衙门门前立身着小吏和大批差役兵丁,此外还有两江官员,以及一些闻讯而来的江南士绅。
“来了,来了。”
这时,一个面颊黢黑,身形高大的差役忽而高声说道,旋即,原本翘首而望的江南诸官员人群当中,顿时引起一阵喧闹。
不多之时,就见官道尽头,八人抬着一顶蓝色青泥轿子,周围都是护卫,伴随着师爷的声音,可见那轿子落将下来,掀开的一方垂挂的车帘,起身一个面容儒雅,身形挺拔的老者。
不是旁人,正是李守中。
李守中一袭仙鹤补子的官服,头戴一顶黑色乌纱帽,随着官位渐高,虽是相貌清颧,但愈见威严、深凝的气度。
“下官见过制台大人。”在衙门门口前相迎的诸员吏,纷纷行礼说道。
李守中两道蚕眉下的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员吏,双手虚扶着拜见的众人,说道:“诸位请起。”
一众吏员佐僚,远远见得此幕,连忙道了一声谢,纷纷起来。
李守中面上现出威严而不失亲和的笑意,低声道:“诸位,此地非讲话之所,皆至总督衙门叙话。”
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新任两江总督李守中几乎如众星捧月般进入衙堂之中,来到一张漆木条案之后落座下来。
李守中浓眉之下,明眸眸光咄咄而闪,道:“诸位,本督至金陵督抚两江,未知朝廷新政在两江推广如何?”
在场官吏闻言,面面相觑,有些拿捏不住李守中的意图。
这时,江苏巡抚章永川面色凛肃,拱手道:“制台大人,江西和江苏两地,新政推广卓有成效,自新政施行以来,两江百姓欢呼雀跃,皆心向新政。”
李守中沉声道:“前日,中枢行文地方,朝廷将会派出御史前来,查阅新政在两江施行成效。”
章永川闻听此言,也不多说其他,拱手应是。
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两江总督的位置本来应该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