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魏光禹放开她的下颌:“倒酒。”
玉奴便忙为他斟酒。眼见他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送,动作干脆而利落,英眉紧拧,面色阴郁,似有心事一般。她在心里犹豫一会儿,到底执起公筷为他布了一筷子菜,小心翼翼的道:“将军,吃口菜吧,别伤了身子……”
魏光禹举杯的手微顿,深不见底的眸子一眯,盯着碗中看了许久,才拿起筷子夹住,送进嘴里。
整个过程长而缓慢,玉奴全看在眼中。她在心里轻轻舒一口气,接下来就壮着胆子不时给他布菜。
直到壶中再倒不出一滴酒来时,魏光禹突然恼怒:“再去拿酒。”
玉奴先是抬眸看一眼他,见他英眉拧得更紧,额间青筋直跳,她想了一想,才悬着心小声说道:“将军已经喝下许多酒,不如……”
“不如什么?”不等她把话说完,魏光禹一把便擒住她的下巴,暴躁,“叫你去你就去,哪来的废话!”
玉奴就差疼出眼泪来,她轻轻挣扎:“将军,玉奴知错了,玉奴这就去拿……”
魏光禹便放开她:“快去!”
玉奴不敢再迟疑,下了罗汉床便直往门外去,一会儿功夫就拿了酒回来。
魏光禹将酒盏往几上重重一搁,命令她:“倒酒!”
玉奴身子一颤,连忙端起酒壶为他倒酒,再不敢多言一句。
不久之后,身旁突然传来“扑通——”一声,玉奴一惊,忙循声看去,就见方才一直趴在几上的梅公子竟一下躺倒了。这会儿屋内虽不冷,但到底入了冬,玉奴担心他着凉,便想着起身去拿床薄衾来盖到他身上。
“将军恕罪,玉奴去去就来。”玉奴轻声道。
“去哪?”他狠捏了捏眉心,试图甩掉眼前的重影,结果自是徒劳。
玉奴便老实回道:“去给梅公子拿床薄衾来盖盖。”
魏光禹捏着眉心的手停下,半晌凉森森的道:“你倒是对他体贴用心。”
玉奴便低下头:“梅公子为人和善,玉奴的性命也是他救的,体贴用心都是应该。”
怎料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令闻者一瞬间变了脸色。
魏光禹震怒,扬手就将那张梅花朱漆小几并几上的一干酒菜摔到了地上。
声音巨大,吓得玉奴登时花容失色,惊恐不已。
他站起身,铁拳攥得咯咯作响,像是下一刻就欲将她掰断拧碎一般!
“将、将军……”她哪里还敢去拿什么薄衾,看着步步紧逼犹如鬼刹修罗般的男人,吓得全身发抖,脸色苍白,身子一个劲的往后缩,最后慌慌张张的竟滚到了地上。她一时连疼痛都忘了,摸到绣鞋就往外跑。
魏光禹跟上她。此刻的他毫无理智可言,满脑子都是那句“圣上温和良善,不仅身份比你尊贵,便是容貌也比你清俊几分。他哪像你这个心硬如铁的混球,你又哪里能与他作比较?我若真有那等福气,就是做梦也能笑醒!”。
他借酒浇愁,本已经压制下许多怒火,不想有人主动找死,令他原本克制下的怒火再次死灰复燃。实在怪不得他,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找死!
魏光禹一脚踢开房门,砰地一声巨响在小屋内回荡。
玉奴已经缩到了被窝里,她咬破了红唇,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魏光禹步进去,两侧房门还在来回扇动,在静谧的深夜里发出渗人的吱呀声。
玉奴全身蒙在被子里,眼前一片漆黑,然而耳朵却是敏锐的很,听到那脚步声一声重过一声,很快就逼近了榻前。她一时惊骇不已,眼眶里泪水在打转,双手紧紧攥住被子,缩在底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突然,她身上一沉!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个重物压了上来,沉重得像是要将她压成肉饼一般。玉奴瞬间浑身僵硬,她动了动身子却觉察到自己根本难以动弹。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玉奴几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将被子扯开,露出自己的脑袋。
还未喘匀一口气,便一下愣住。
她看着大半个身躯都压在自己身上且正闭着眼睛的人,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之后她费下九牛二虎之力才自他身下出来,下一刻她就跌坐在榻边的地上,睁大眸子,惊魂未定的望着榻上醉死过去的男人。
又过去许久,直到她感觉到冷时,才木木的抬手抹去眼泪,揉了揉发麻的双腿,她起身来到门边探出脑袋左右张望了下,随后快速合上房门。门栓一落,她的心也跟着一跳。
重新回到榻前,看着榻上即便是醉死过去,却依然不失威慑的男子,她一时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脑中突然回响起宫宴当日长公主一字一句充满愤怒的警告之语。
“没用的蠢货!长达一个月的时间竟连他的手都没碰过,你让本宫如何信任你?若不是看在这张皮囊的分上,本宫早将你处死。”
她当时无以反驳,只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求她再给自己一点时间,为了弟弟和自己的安危她一定会拼尽全力……
许是自己还没走到被她废弃的一步,因此之后长公主又道:“就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情况若还无半点进展,就带着你那病怏怏的弟弟一起下去跟你短命早死的爹娘团聚吧!”
长公主一向言出必行,她哪里敢有半刻迟疑,即便心中含怨,却依旧不得不急忙磕头谢恩。
思绪回到眼下,她不禁满心惶恐挫败。
魏将军这样厌憎自己,方才更是凶神恶煞的准备掐死她,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她到底是有何通天的法术,能够让一个将她视作蔽履的人,在短时间内改变对她的看法?
她紧咬住下唇,若是在此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