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姑娘冷冷地看着她,并不接。西琳以为她不喝酒,解释道:“紧天拿了不少上钱(今天拿了不少赏钱),窝离母标又近了以步(我离目标又近了一步),梭以紧天窝要喝记北(所以今天我要喝几杯),泥补喝的华(你不喝的话),窝替你干了(我替你干了)!”
她一边说着对未来的设想和复仇计划,一边喝。那面如玉兰的姑娘默默听着,并不言语。她从始至终都是冷冷的,一丝笑容也没有。
西琳终于说累了,抱怨道:“窝们四嘭友了吧(我们是朋友了吧)?泥都不喝窝梭话(你都不和我说话)。”
西琳喝得有点晕,脸上热热的,她往后仰躺到凉的瓦片上,看了一会儿夜空,闭上眼睛。
“你会拥有你想要的一切。”那个姑娘突然说。
西琳听到她站起来,踩着发出微响的瓦片,走向下屋顶的梯子。
当她睁开眼睛时,人已经没影儿了。
从此,西琳再也没有在屋顶见过那个姑娘。问其他的舞女们,她们也都讳莫如深。至于其他杂工,也都没有见过这么一个奇怪而冷艳的姑娘。她的舞艺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如有神助。点她跳舞的人莫名变多,她很快攒下了一笔虽不足以赎身,却也有一定分量的财富。
与此同时,拐她来的人贩子,据说只是在一个下着雪的夜晚醉归,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此没了生气儿。据小道消息说,买过他诱拐的姑娘的歌舞坊都很快衰败了——除了这一间,但老板娘也因为些讳莫如深的原因被迫下台。
一个有势力的人暗中出手,帮西琳盘下了歌舞坊,并派来人手助她经营。
怪谈仍然流传着,但西琳的歌舞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姑娘跳过楼。
数年后的某天,有个男人带个姑娘来见她,她看了一眼,这姑娘或许也是北地人,眉眼与她有些许相似。
“姿色上佳的北地姑娘,只要一百两,叫人心疼的哟!”男人搓着手,露出油腻猥琐的笑容,“新鲜的花儿,您放心采,好好教养一段时间,保管城主老爷和达官贵人们喜欢!”
西琳打眼一看这男的,便猜出了他的来路。心道长得有骗小姑娘的资本,只是眼带贼光。再看他带来的姑娘,面容姣好,但挨过打,脸上几块青紫。
这个姑娘有着小野兽般、年轻而倔强的眼神。和当年的她自己一样。
西琳的心好像被敲了一下,顿了顿,她说起了遗忘已久的母语,这小野兽般的姑娘一一对答。人贩子惊疑地看着两人,但脸上仍旧挂着客套的笑容。
二人谈毕,西琳放下茶碗,淡定道:“我们歌舞坊从来不收拐来的姑娘。抓住他,扭送官府。如果官府不管,就送到暗门的人手里,让他们处置这个坏了规矩的东西。”
她转向姑娘,和蔼道:“你且住下,我打听打听有没有去北地的商队,让他们带你回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姑娘戒备地盯着她,手摩挲着衣角,不知里面是不是藏着凶器。
“凭我们的故乡附近都有一座山,凭你的母亲叫爱夏。”
“我的母亲?你认识我的母亲?”
西琳顿了顿,道:“没什么特别的,我在北地的姐姐也叫爱夏。”
姑娘明显地放松了警惕,不再摩挲衣角。片刻后,她问:“你是歌舞坊的妈妈,不可能那么好心,你有什么目的?”
西琳笑了:“在找到商队之前,你要为我打工,赚你的路费。现在去厨房做饭吧,会有人带你。在你走之前,我要天天吃北地的饭。我们现在签个工契,你在这段时间内做我的专属厨娘。”
“……好吧,”姑娘勉强同意了,“你得保证不骗我,你说‘北地人不骗北地人’。”
“那当然,北地人不骗北地人,”西琳催她,“快去做饭,我中午就要吃。”
姑娘松了口气,安静地被守卫带离会客室。
她走后,西琳看了一眼旁边新刻没几年的灵位,炉中线香正溢出如云的清烟。黑漆的灵位像一个深深的漩涡,将每个人都卷入其中。她终究成为了新的歌舞坊妈妈,做着曾经的自己最排斥的事情。
西琳盯着灵位,眼前浮现出那张玉兰般素净的脸,心想:不知道她是否对自己失望了呢?
中午,摆在西琳面前的果然是一顿北地的美餐。姑娘站在一旁,盯着她的脸,有点忐忑。
西琳拿起瓷勺,往嘴里送了一口饭,嚼着嚼着,忽然吸吸鼻子,擦了擦眼睛。
“不好吃吗?不好吃我可以重做!”姑娘怕失去回家的机会,急忙补救。
“好吃,我只是很久没有吃过故乡的食物了。”西琳哽咽道。
姑娘的运气很好,开春之际,有一个去北地的大商队路过灵枢城,西琳给了他们许多社交上的帮助,要求是一定把她送到家门口。商主喜不自胜,自然一口答应。
坊里的杂工将各种特产礼物装进马车。西琳在楼上站着,看他们的车队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头,融入摩肩接踵的人潮之中。
她看着那个姑娘踏上漫长的归乡之路,就像看着幻想中当年的自己。
车里有一个信封,上面用北地的文字写着一句话:
请把这封信送到一个面对建筑时,左边窗户顶端、中间的雕花里放着一枚钱币的家庭。
姑娘看着信封,一脸迷惑。这个奇怪的、做了歌舞坊妈妈的同乡塞给她一封信,要她把信交给这家的人。可是她怎么能挨家挨户地去别人院子里看左边的窗户呢?或许母亲会知道,回去问问她吧,姑娘想。
残雪,大风,沙暴,戈壁,远处的山脉,抽芽的白杨……她经过这些地方,和来时一样。直到盛夏,他们才到达。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