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宋升穿一件灰色的长衫,头发有些乱,长衫被汗浸湿,贴在他身上,显得长衫下的那副骨架十分柔弱。
小厮叫清风,正拿着湿帕子给他主子擦汗。
清风见到她,眼神倏的凶横起来,用力去推庚宋升。
庚宋升迷迷糊糊抬起脸,茫然看一眼,又一头栽下去。
朱未瑾的觉得心被什么狠狠砸了一下。
这张脸瘦得脱了相,鬓角不知何时生出了白发,可明明他才刚刚二十出头啊。
清风见主子不醒,也没什么辙,起身倒水的时候,冲朱未瑾一行人狠狠的呸了一声,骂了声:“晦气!”
朱未瑾还没说话,她的贴身丫鬟小茜怒了,也冲他呸了一声,“你们才晦气呢!”
清风骂:“你们朱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小茜回骂:“你和你主子才不是好东西呢!”
几个侍卫围上来。
朱未瑾忙制止道:“都不许闹事,歇一晚就走。”
清风也识相,见他们人多,愤愤的瞪了朱未瑾一眼,便不再理会。
朱未瑾也由小茜扶着进了客房。
说来也巧,朱未瑾的房间和庚宋升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半夜里一阵阵压抑不住的呜咽声穿墙而过,中间还夹杂着几句清风的
咒骂。
晏三合:“骂的是什么?”
“是朱家。”
朱未瑾又看了朱未希一眼,“还有爹。”
堂屋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凝滞,无形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压下来,压在每一个朱家儿女的头上。
很沉,很闷。
晏三合:“然后呢?”
“隔壁的动静到了后半夜,才慢慢消停……”
朱未瑾却睡不着了。
她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帐顶,不明白清风为什么要骂朱家,骂爹,明明是他主子一错再错。
还有。
她从来没听过这么压抑的哭声。
那哭声就像卡在了喉咙里,既压不下去,又发不出来,呼哧带喘。
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被猎人们围堵,只能用这样的声音来震慑猎人,保护自己的脆弱的躯体。
她睁着眼睛,生生熬到了天亮。
天一亮,她洗漱好了准备早早动身,不想在走出客栈时,和庚宋升四目对上。
“当时,他正在给马套马鞍,看到我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个冰冷又突兀的笑。”
朱未瑾:“我别过头,不理会这人。他显然也不想理会我,很快便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然而,就在小茜扶着她准备上马车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
而近。
“那马几乎是朝着我冲过来的,把我吓个半死,快到我面前的时候,庚宋升一勒缰绳,马蹄高高跃起的同时,他冲我喊了一句。”
晏三合:“他喊了一句什么?”
“他喊……”
朱未瑾冲朱未希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回去告诉你姐,我庚宋升从来没有做一件对不起她的事情!”
朱未希的脸色先是一惊,随即是愤怒。
那愤怒越来越盛,盛到她的眼圈红的似乎要滴下血来的时候,她凄厉的喊道:
“朱未瑾,你为什么不早说?”
“说什么?”
朱未瑾似乎料到了她有这个反应,一点都不慌张。
“说我遇到了庚宋升,说他没有辜负你?你会信吗?”
“……”
“你不会信的。”
朱未瑾冷笑:“你不仅不会信他,更不会相信我,舞弊是真的,那姑娘肚子大了是真的。”
朱未希无力反驳一个字,垂下头,无声落泪。
晏三合不忍心去看朱未希此刻的神情,话锋一转,“朱未瑾,你应该是相信了。”
“对,我相信了。”
朱未瑾:“我喝过酒,也偷偷醉过几次,也躲在被窝里哭过。一个人醉了,都不敢大声哭,那就一定有伤心事
。”
晏三合:“你暗中查了?”
朱未瑾摇摇头:“我只是多留个心眼。”
晏三合:“哪里有问题。”
朱未瑾:“那个怀孕的女子。”
“半路上的露水夫妻,图的你情我愿,鱼水之欢,你是谁,我是谁都不重要。”
晏三合:“庚宋升没必要把自己的底交待的那么清楚,要交待也应该是洛阳庚家,不大可能是京城朱家。”
朱未瑾惊疑地看着晏三合,半晌,才点点头。
晏三合:“这是一处疑点,还有吗?”
“有!”
朱未瑾的目光看向朱远钊,“二哥当年在春闱前几天,偷偷给庚宋升测过吉凶。”
朱远墨大惊失色:“你帮庚宋升测了凶吉?”
朱远钊眼皮一跳,无奈点了点头。
他和大妹的感情最好,庚宋升这人他颇有几分欣赏,没忍住,所以在春闱前几天就偷偷测了测。
朱远钊厌恶地看着朱未瑾,“我私底下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庚宋升出事后,二哥有天喝醉了酒,嘴里反反复复嘀咕一句‘明明是大吉,怎么会是大凶’?”
朱未瑾:“朱家藏不住太多秘密,那段时间府里的下人们都在议论大小姐和庚宋升的事情,我是无意
中听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