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卿顺着狗子的毛发,不甚在意的样子,却直指问题中心:“什么十年,什么省着活?”
我一窒。
面对季云卿的问题,陛下则唔了声:“说太快,没听清。”
我还是揪着他的衣袖,心急如焚:“这不可能,我说话没多快的!”怎么不该听懂的听懂了,该听懂的反而不知道呢!真是急死人了。
陛下撇我一眼,曼声道:“你说话有口音。”
“并没有!”
“那你说龙人。”
“……农仍。”
“……”
我从未见陛下笑得这样欢过。
不是唇角微扬的浅笑,也不是乜着眼的漫不经心的嗤笑,乃是实打实笑出了声,肩膀都轻微抖。
所以说,哪里好笑了?
直笑得我心若死灰、生无可恋之际,又抬头:“来,再说一遍。”
我简直要崩溃:“我刚刚说的那段里头根本没有‘农’好吧!”
陛下刚平静些的肩膀又开始了抖了……
恕我直言,陛下哪里都好,就这么个癖好着实奇怪。自打小时候教我认字,偶尔间发觉我就是不会发“龙”这个字的音,以及平常说“人”字都挺好,但和“龙”一连起来舌头就捋不直了之后,他就没少拿这个来笑我。
前世的时候,还没如今这般直接,只说我这两字发音总不准。后来有天晚上正儿八经同我练习这两个字,向来缺乏耐心的陛下那夜却格外的耐心,少说叫我念了数千遍。
如今细思来这件事,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于是我问季云卿:“你觉得‘农仍’好笑吗?”
季云卿原地发了片刻的呆,看着笑得停不下来的陛下认真思索后,求助般望着我:“我的问题吗?”
我冒着大不敬摇摇头:“哥哥笑点比较独特。”
万万没想到,我一番心急火燎,季云卿适时的追问,就这般儿戏地被转了话题,到后来也愣是没在想起来丝毫。
……
一晚上的人仰马翻,等到了翌日一早又再看不出了,步调节奏回到往初。没有了女人哀戚的哭声,甚至于有孩童嬉笑着在相去不远的花园中扑蝶。
我晚上没睡好便起得迟了些,梳洗一番出门,绕过回廊。毫无心里准备望见司凝雪端端坐在厅内,身姿娇俏抱着楚楚,眼含秋水,面若桃花(妆容精致,凝视着陛下,笑容温婉。桌上搁置着盏淡了水雾缭绕的新茶,怕是快要冷透了。
我眨巴眨巴眼,不大确定这算不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毕竟季云卿只是作为人肉背景,因为早餐而持续停留在此。
等我在门口站了一会,一心看着陛下的司凝雪这才注意到了我的存在,赶忙起身,瞧了瞧外头的日头,含笑道了句:“天师大人早。”
我不大确定她是否是在讽刺我,就恩了一声,迈步入了房门。
“昨日对天师多有冲撞,小女是特地过来道歉的。”一个眼神,门外守着的两名侍女便各捧着个匣子上来了,“一份薄礼,寥表歉意。”
倘若是在昨日之前,我此刻看到人家如此客气,心里肯定再多的火气也不好表现了。
然而昨日我晓得了一些□□,晓得北宁不仅还有诸多皇子的存在,他们还都与陛下一般被分散到了各地,但都有一个标识,便是身边得跟着个天师来保障安全。
我确实相信皇帝陛下对于这点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但是北宁宰辅乃是为官几十年的老臣,多少与天镜宫打着交道,说连他都不知道些什么,那我定是不信的。
容我揣度,就陛下昨个对司凝雪那个态度,一般的女子便是再为陛下皮相迷惑,昨夜也该咬咬手绢,摔摔东西。要识大体也得缓一缓,这么早便赶着来送礼,任君虐我千百遍的,说心里没点猫腻,谁信呢!
这么一想,我便不大乐意了,有种给狐狸盯上的感觉。收一收我那没见过世面的财奴相,愣是扫也没扫那匣子一眼,径直经过司凝雪,拂袖坐下了。
淡淡道:“司小姐客气,当时之境也是情有可原,大可不必如此。”
她可能没想到昨个还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看上去就可以被捏得很趁手的软柿子,我今个竟然叫她碰了个钉子。原地站了会,才上前,小心翼翼道:“天师若能释怀便好。天师像是还年幼于我,瞧着也亲切。昨夜我想了一夜,只怕是恼了天师,如今可算是能松口气了,您说是吗?”
她竟然顺着杆往上爬!这做小伏低的模样,不知道还真以为我骂了她呢!
陛下说得对,我哪里是她的对手,不被憋屈死才怪!
我喝了口茶水,平复心情。实在无话可说,只有摆出高冷来忽略她:“司小姐此回来可还有旁的事?”
司凝雪面容上的笑既不太殷切,也不至于冷淡,温柔得刚好:“自然是有的。”
也不知如何,自打我进屋以来就没开过口的陛下突然道:“昨日山庄里有人撞见你嘴中念叨着什么,一路出了门,又在外头的集市买了些纸钱,去荒山烧了。庄里人知道你是天师,见着此情此景,便怕是山庄内闹鬼。再加上小公子说没就没了,弄得人心惶惶。昨夜起,就有散户搬离了。”
这……
这纯属于广大人民想象力太过丰富好吗?
司凝雪见陛下开口,态度更加温顺,低着眉却并非显出一份卑微,而像是曲颈的天鹅,优美而温和。“我等不知道天师大人在此的任务是何,倘若庄内当真有什么不好,还望诸位天师明示。”
季云卿慢条斯理将桌上的糕点吃完,一块没给我剩,而后顺手便摸到了我的水杯:“难道天师只能驱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