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越发觉得汉安侯对她的态度很奇怪,她默默回道:“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为卿云。小女的闺名,便是卿云。”
汉安侯停在耳中,却并未在意,不徐不缓道:“卿云,乃是喜气祥瑞之意,寓意甚好,必定是你父亲为你的小字,你可喜欢?”
父亲
卿云默不作声,她的生父是沈家家主,极有威严,只可惜父女相见不相识。
“侯爷猜错了,小女的闺名并非父亲所取。”卿云心道:这应该是邹氏取的名字,总之她不喜欢。
谁知汉安侯听后,却是沉下脸来,眸色晦暗不明:“是与不是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小女喜与不喜,也不重要。”
卿云垂眸,那条在背后摆弄她的丝线还未剪断,她再不喜这个名字,也摆脱不了。
只有将邹氏调换沈家女儿的真相公之于众,她才能脱出这些桎梏,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作恶之人才能得到报应!
汉安侯抚须大笑起来:“说的对!父母所赐,你喜与不喜,都不重要。”
他的笑声在湖畔回荡,目光落在卿云身上满是深意。
卿云却只觉得背脊发凉,汉安侯话中别有深意,她总觉得,汉安侯今日见她的目的并不只是问诊。
他似乎有意谈起她的身世
卿云心中有了一个荒谬的念头:难道汉安侯知道她的真正身世?
可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汉安侯忽地放下手中鱼竿,站起身来,身形高大的他显出不怒自威的气势,卿云也随之起身。
“今日你且回去,我的病若有好转,自然会再请你来。”
见卿云神色中带有警惕,汉安侯似笑非笑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放心,玄朔的话不足以当真,老夫的病就算好不了,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性命。”
权贵轻飘飘的一言,叫她如何敢信?
卿云抬头望向汉安侯,只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心头开始莫名地隐隐作痛。
汉安侯的手依旧按住她的肩,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记住,你的身份可与世人可不同,你不必妄自菲薄。”
汉安侯满目深沉,卿云听得心惊胆战:实在是太可怕了,她竟然从汉安侯的眼神里看到了期许?还有怜悯?
湖面上波光粼粼,风不动水动,一条银鱼从湖面跃出,汉安侯不禁叹道:“可惜啊,错过了一条大鱼。”
卿云面色发白,壮着胆子道:“侯爷,小女今日就先告退了。”
她微微福身行了一礼,就要退去,谁知汉安侯却猛地拽住她的手臂,不容违逆地将她拉回。
“不急。”
卿云脚步踉跄,径直摔倒在地上,袖中藏起的宣纸,不慎掉落而出,四散纷扬落在地上,她俯在地上,一见那宣纸四处皆是。
汉安侯的目光也随之落下,凝这那些散落在地的宣纸上。
卿云心中一紧,害怕宣纸上的内容被汉安侯发现,她伸出手去拿那些宣纸,却被汉安侯抓住手制止。
“几张宣纸而已,你何必如此惊惶。”
汉安侯不悦道,纡尊降贵弯腰将散落的宣纸一一捡起,攥在手中。
卿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又不敢出声,那上面记下邹氏与神秘男子的对话,虽然不知内情的人也觉察不出什么,但是
她惧怕地望了一眼汉安侯:汉安侯不一样,他带给她的感觉,太可怕了。
汉安侯拿起宣纸,却并未打开看过,而是走向湖边,撒手将宣纸抛向湖面,宣纸落入湖中,很快就被湖水浸湿,墨迹晕染开来。
卿云心头微微感到不可置信,但转念一想,汉安侯掌握她的生死大权,的确不必费心去在意她的秘密。
汉安侯目光再次与卿云交汇,那双鹰眼锐利无比,却又含着一分笑意,让卿云一时之间竟辨不清楚,今日到底是福是祸?
汉安侯再次恢复笑意,将她从地上扶起,语含深意道:“记住,要成事便得沉住气,更不该轻易暴露自己的短处。”
卿云默默颔首:“多谢侯爷赐教。”
“去吧。”
卿云被人带了出去,汉安侯转过身望向平静的湖面,不甚在意地将鱼竿扔下,彻底打沉那几张宣纸。
既然是秘密,那就更该被永远藏住
卿云回到丞相府时,天色已近黄昏,她浑浑噩噩回到房中,将房门紧闭。
今日之事,接二连三让她的心情更为沉重,心神不宁。
不,不能如此惶恐颓废!
卿云定住心神,走向书案,提笔写下一封密信。心中下定决心,明日便将书信传回吴兴,虽然
她也不敢笃定,沈韫玉会不会为了一个从前的贴身侍女,而去费劲心力地寻找白玉牌。
毕竟,沈穗虽然与沈韫玉不合,但她名义上也还是沈韫玉的长姐。
卿云敛下眉宇间的忧色:沈韫玉素来孤傲,与生母沈夫人都亲情缘浅,可她却是最看重亲情之人
若沈韫玉知晓,自己才是她的亲姐姐,想必她会愿意帮自己的。
入夜后万籁俱寂,偶尔传来的更鼓声。
书房中,王胥背手而立,沉声道:“此女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此时,一名身着黑衣的暗卫出现在书房中,单膝跪地,低首禀报:“大人,已查明那家脂粉铺子背后的东家是谁了。”
王胥挥手:“你尽管报来。”
暗卫道:“是……吴兴沈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