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风朝带沈轻云去的是城郊的慈济寺,这地方在最偏僻之处,要走过很长一段山路才能到。
他全程放缓步子,却始终保持着礼节,未碰她本分。
“去哪里啊?”
“今日慈济寺闭寺,我母亲晨时来过了,趁着没人,我带你去拜拜。”
沈轻云心一颤,故意问他:“拜什么啊?”
李风朝眼眸一深,偏额答道:“想求什么便求一求,算是寻得个心理安慰。不过在这之前,你可以先求求我,说不定我比神佛更有用。”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比神佛有用。
*
到了慈隐寺,远远看过去宝塔高耸,殿宇层叠,周围的长林古木更显其肃然幽静。
已接近午后,临安城的夕阳度过重重西岭,徒留满地金辉。
沈轻云大病初愈,也凑巧穿了件极素的月牙色绣竹挑线长裙,李风朝这样一个对神佛无甚敬畏之心的,身上也素净。
其实幼时,沈轻云曾跟着莲尔来过一次这里,母亲让她随着众生一起跪在菩萨前,反而不知道该求些什么。
可今日她进入大雄宝殿,接过法物处递来的香,点着之后,看着一炷香点燃心境的明灭。
旁边的僧众在念经,沈轻云跪在摆放地齐齐整整的蒲团之上,闭着眼睛,睫毛轻颤。
明明是不信佛的人,却也在烟熏火燎中虔诚拜奉,许下了三个庸俗的愿望——
“一愿师父与母亲长寿,二愿敛寒平安,三愿我跨出闺门,宣纸变成壁画,湖笔熬成木朽。”
青衣僧侣漠视她下叩,佛像的金身穿越了历史。
李风朝带她来,却不跟着她进殿内,只站在中庭那棵金黄的银杏树下等她。
云蒸霞蔚,寺庙安然,那些莲花幡飞扬,千年的古刹稳稳伫立,长明灯日日夜夜燃不尽,檐上的铃铎随风摇击,连光穿过树林间形成的光线都玄妙。
诵经声与钟鼓声齐响,沧桑而坚定。
沈轻云站起身后缓缓转了个头,一眼便望进了那双含情眼眸。
两人身上都沾了香火味,虽隔着三寸距离走在一起,却平白生出几分不该有的暧昧。
沈宅门口处亮着两盏红灯笼,映得门匾上那四个大字“门迎百福”更加温热。
沈轻云两手拢在身前,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瞧地上的碎石子。
李风朝抬手摸了摸鼻子,又手足无措地把腰带上的玉佩穗子顺了顺,最后清了下嗓子:“那你便进去吧,我走了。”
对面姑娘依旧低头,呆呆地顿了两下首,随即转身。
“阿云。”
沈轻云身子微微一震,头都不敢回,她掐着手心,细听的话声音会有些颤抖:“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叫叫你。”
*
李风朝琢磨了小半个月的回信,终于在快要跨进冬日时定了稿,那日他仔细誊写,安心叠好装进信封里,才交给元复。
元复伸手要接,谁料李风朝将手一缩,“算了,我自己拿去给急脚递便是。”
元复一时语塞,却还是决定说真话:“小侯爷,长公主府与沈宅不算远,您自己拿去便是了。”
“那不成,阿云那封信在亭子里受风吹那样久,我便得让她感受一下收情书的感觉。”他也不害臊,话说得坦荡。
两人转过回廊,远处有人洒扫,在干燥秋日扬起轻浮的细尘。
李风朝把信护住,经过鎏金殿的时候却被一声温柔却坚定的招呼声叫住。
“敛寒。”
他步子一顿,下意识将信封捏紧,又把边角往身后藏了下,这才应声:“母亲。”
打扫的丫鬟也停下行礼,李风朝看她走进,目光又一直盯着自己,摸不清楚她面上的笑是什么意思,沉了口气后行了个拱手礼。
“这是做什么去?”
李风朝站直了身子,谨慎答道:“前几日荣国…”
“母亲不想听到你撒谎。”李玄菀的声音带着股警告之意。
李风朝一口气堵在喉咙,少年总归意气,却自小靠着门第与荣华过活,加之年龄不大,总觉委屈求全与坦坦荡荡可以换来一些圆满,换得母亲对心上人的优待与满意。
“给沈家小女沈轻云的回信。”
那一瞬间寂寥秋风扬过,吹起万般萧瑟,枯掉的梧桐叶吹起又落下,像极了李风朝的心绪。
谁知李玄菀反而笑起来,一时让他摸不清她到底什么意思。
“回信便回信,又为何瞒着额娘,竟还想撒谎,倒是真不怕伤了额娘的心啊。”
李风朝俯身再次拱礼,“是儿子的错,儿子不改…”
“行了行了,那你是打算交给急脚递还是说自己亲自送去?要说那沈宅还曾是额娘的嫁妆,该是不远吧?想必也不会太偏,你去便去,替额娘向那姑娘问好。”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却隐隐透着股古怪,李风朝想反驳她,却一点儿也挑不出错处与漏洞。
他想说,那沈宅是假装没错,可…
可什么呢?
那为什么又说“想必不会太偏”?
偏又怎样?
可他还是忍下了所有,像往常一样恭敬又温和,至少在母亲面前,他一直都这样。
“我交给急脚递便是。”
李玄菀挥了挥衣袖,袖口处的金丝在阳光下泛起完美而优雅的光晕,似她这个人般不可攀。
她嘴角扬起三分笑意:“去吧去吧。”
只是在周围安静下来,而李风朝刚要加速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