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万家灯火已然湮灭。
窗外的枝叶被风轻轻吹拂,发出微微声响。
月亮坠入了雾中,月影昏暗。
整个京城被浓浓的睡意包围,几乎不见一丝声响。
而京郊的密林中,却有个惊慌失措的身影,正仓皇而逃。
他一身布衣皆被划破,枝丫抽打在他的脸上,血迹密布。
透过昏暗的月光,便可以看出,此人正是下午唯一一名从贫民窟内逃走的歹人,他此时正惊慌失措的狂奔,仿佛死神在背后追赶一般。
可他的身后,只有一个麻布粗衣的男子正闲庭信步,不紧不慢的跟随。
仿佛猫捉老鼠一般。
行止间透着意趣。
“噗通!”那名幸存的歹人终于体力不支,扑倒在地。
他转过身来,跪伏在地,拼命的磕头:“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男子渐渐的靠近,月亮此时也突破了薄雾,映照在他的脸上。
不是楚河又是谁呢?
他笑着,一手背后,一手抚摸着掌心的玉扣:“想要活命?那还敢如此对她?”
歹人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可……可我们本就是按照您的吩咐行动的啊!”
楚河目光幽冷,仿佛在看着死人一般:“我只是让你们截住马车,带到偏院,但你们竟敢让她受伤。”
“这……这也是没有办法
的事呀。刀疤哥虽然可以用石子控制马匹方向,但那马车摇晃也不受我们控制啊!”
“哦?但你们还想侮辱她?”他的声音里不含一丝温度。
吓得那人连忙叩头:“是刀疤!只有刀疤一人如此,我们可都是不敢的啊!”
“真的?”楚河冷笑。
“……县主美若天仙,我们不敢觊觎啊。”他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就小命不保。
毕竟刀疤和众兄弟的下场,可是历历在目。
楚河抄起手来:“既如此,那你便走吧。”
男人大喜,伏倒在地又连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大侠!多谢大侠!”
说完,站起身,慌不择路地向林子的深处跑去。
生怕动作慢了,身后那人便反悔。
但即便他急速飞奔,也比不过后背处那道呼啸而来的疾风。
一柄飞刀从他的胸口穿过,定在了面前的树上。
鲜血在他的怔愣间涌了出来。
他睁大了难以置信的双眼,扑通一声,倒地而亡。
在那尚未失焦的瞳仁中,映出了楚河那张肃杀阴鸷的面容。
“妄图伤害她的人,都得死!”
……
夜风推开了门,茅屋中传来少年的低咳:“咳咳,哥哥你又出去了?”
楚河没有进屋,他盘腿坐在院中的地上,想用这夜风吹去身上的肃杀之气。
“是的
,出去了结一件违规之事。”
“哥哥早些睡吧。”少年音中带着一丝倦意。
“好。”楚河应道。
里屋中不再有声响传来,他才缓缓摊开手掌。
那枚已经被他翻转过无数遍的玉扣,正在他的手心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他的嘴角吟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
真好,从明天开始,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守护你了。
我也终于……
可以弥补前世犯下的大错。
楚河闭上了双眼。
他永远不会忘记,奉武天骐之命射杀穆戎的那一刻。
利箭从他手中射出,穿过人海,却正中那个女子的胸口。
他看着她心口处喷射而出的血花,凄美无助,刺痛了他的双眼。
呐喊声哽在喉中,他眼睁睁的看着穆戎抱着她,突出重围。
他下意识的拦住准备冲上前去的大军,眼睁睁的看着她越来越远。
那一刻,他知道她活不成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的箭术。
但他又期望那个叫做穆戎的人,能带来奇迹。
可奇迹并未出现,她死在了那个山坡之上。
他的心也随之一同死去。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有夫之妇。
在宫门前,她被几个命妇围攻羞辱,他带着几分戏谑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样子。
她的身体因为愤怒不住的颤抖,但却依然
咬紧牙关,仰着头一一反击。
他有些不忍心,最终出言相帮。
她那声带着羞怯的道谢,推开了他心中的波澜。
他才知道,她是炙手可热的威远侯侧夫人。
那个大雪之夜,她哭红了眼,独自一人在冰冻三尺的雪地上翻找丢失的玉扣。
她说,那是她逝去婢女的遗物。
他看着那白皙的双手上满是鲜红的划痕,不禁侧目。
她明明已经痛得浑身发抖了,但依旧不愿放弃。
他说不过是低贱之物,何必如此。
可原本温和的她,却瞬间双眼通红,她说她们虽是奴籍,但并不低贱,她们是她最亲的姐妹。
原来,真的是有人会把下人当姐妹的。
而不是像武天骐那样,明里笑脸相待平易近人,暗中却将下人当作牲畜。
那日他正当值,但心中的波澜却在不住翻腾。
他寻来一盏灯笼,与她一道沿着宫城墙角一寸一寸的寻找。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