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至中天。
颍州城西的破落院子里人影憧憧。
正厅之内燃起了一盏小灯。
穆戎坐在厅堂正中,左下坐着的是东宫少詹事曹阳。
两人面前各摆着一盏已经凉透的茶。
厅中还有一人,一身军士打扮,他此时半跪在在厅中禀报:“属下带人赶到时,那马倌儿住处已经空无一人,看房中陈设满是灰尘,想来已经很久无人居住了。”
“想来不是逃跑便是被人灭口了。”曹阳闻言骤紧眉头,“可探访周边邻居?”
军士回答:“未免打草惊蛇,属下未敢擅专。立即回来禀报,请侯爷示下。”
曹阳点了点头,看向穆戎的目光又增加了几分敬佩之意:果然是一品军侯带出来的人,沉着冷静,又不会自作主张。
穆戎看了眼下方的军士:“你们在房中可有发现蛛丝马迹?”
军士犹豫片刻,命人从外面拿进来两个空酒坛:
“马倌儿屋中摆设尽皆破烂陈旧,倒未发现有何不妥,但这些酒坛属下觉得有些古怪。”
“这些皆是从马倌儿家中取出,还有一坛未拆封的酒,看坛上字样,皆是来自颍州城中一间名为余记的酒坊,属下父亲好酒,
属下在家中时常为父亲跑腿打酒,因此一闻便知,此酒乃上品,非寻常马倌儿所能买得起。”
说完,他将两个空坛分别摆在穆戎和曹阳的面前。
穆戎瞥了一眼,沉声道:“去将那余记的掌柜拿来。”
军士疑惑道:“现在?”
现在可正是三更半夜啊。
穆戎乜了他一眼:“你困了?”
军士立即应声道:“属下这就去。”
……
颍州乃是江南四州中格局最小的城池。
不过半个时辰,余记的掌柜就被丢在了穆戎的面前。
为了不暴露小院的位置,他是被套了麻袋给抓过来的。
当套头的黑色麻袋被拽下去的时候,余记掌柜那张水肿之后又带着惊恐的脸展露在众人面前。
穆戎只看了一眼,便垂眸饮茶去了。
人已经抓来,剩下的事就交给曹阳吧。
“你们……你们是何人?”余记掌柜瑟瑟发抖。
这么冷的天,他被人大半夜从被窝里拎了出来,只穿着中衣就被套了麻袋。
一路被人拎着急行,飞檐走壁的……
此刻早已冻得浑身发麻。
可到了这里,还有一屋子脸上挂满寒意的人,怎能不让他害怕?
“你可是余记酒坊的
掌柜?”曹阳不答反问。
余掌柜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我……我为何要告诉你们?你们胆敢夜闯民宅,可还有王法!我要去州府大老爷那里告你们!”
“聒噪!”穆戎随手将茶碗的盖子丢在他面前。
明明只是瓷器,但却完好的嵌入地板之内。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余掌柜连忙磕头:“是是是!我是余记掌柜!今年三十七岁,家中一妻两妾两女一……”
见他竹筒倒豆子一般的交代,曹阳皱眉道:“好了!我们不会伤人,只有些事情需要跟你证实一下。”
“好好好!英雄请说!”
第一次被人称英雄,曹阳面露尴尬。
他问道:“你店里可有请侍马的倌儿?”
余记掌柜连忙点头:“有的有的!颍州城中的官人,多是坐车或者骑马来我的铺子。他们吃酒的时候,自然要有专人照顾他们的马匹,我家马厩里有两个马倌专职侍候贵人的马匹。”
“那你家最近可有马倌儿失踪?”
“失踪?没有啊!”余记掌柜摇了摇头,“我家的两个马倌儿都是我乡下的外甥,他们容貌粗鄙,不适宜跑堂,我便让他们在马厩伺候。”
他话
音刚落,先前拿人的军士立刻将他拎了起来:
“我们问话,你若有半句不实,我便立刻将你身首异处!”
余掌柜脸色大变,他抓着军士的手臂哀求道:“这位英雄,我的命都在你们手里,哪敢不说实话啊!各位若是不信,明早随我去铺子里一问便知。”
见他人都快要吓尿,但依然不松口,曹阳便知问不出结果,便抬手示意:“放他下来。”
余掌柜“噗通”一声,跌坐回地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一时厅中陷入僵局:看来,那失踪的马倌儿要么与这余记无关,要么就是其中另有别的古怪?
眼见着晨曦微微萌出,曹阳心中还是一团乱麻。
客厅的门被风吹开,刺骨的寒意让余记掌柜连打了几个喷嚏。
穆戎瞥了眼他肥厚的身躯,吩咐道:“给他拿个披风。”
余掌柜连忙道谢。
很快便有下人递上披风,余掌柜身心一暖,不再似方才那般紧张。
穆戎微微一笑:“听说你家的酒不错,是家酿的吗?”
余掌柜裹紧了身上的小披风:“这位英雄一看便知是个行家!我家在颍州城开了二十多年了,生
意一直不温不火的。但前段时间聘了一个新的酒倌儿,手艺是不错!而且还是从京城来的,如今最卖座的酒正是他研制的!”
“京城来的?叫什么名字?”
“他跟我家签的短契,说是为了攒钱回乡下探望母亲,只呆了一个月便走,契书上只写了姓段!”
姓段?!还是一个酒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