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安王被废数月之后,第一次有人在皇后面前提起要助他重登太子之位。
而这个人竟然还是一位皇子。
皇后凤眼微微眯起,晦暗不明的看着他:“本宫竟然不知道四哥儿还有这个心思呢……”
“儿臣想为母后解忧,更是想要助大哥一臂之力!儿臣不忍心见到大哥那样的人在安州没落……二十七年来,大哥都是按照帝王之才培养的,学的是治国之道,习的是富民之才,怎能埋没在安州这等州县之地?”武天骐一脸的诚恳。
他说话的时候,皇后审视着她。
她并不会仅凭三言两语就相信他的。
“可安州是个好地方啊,为人母者所求的是自己孩子能有安身立命之地,能过轻松逍遥的日子。”皇后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接着说,“安州就是这样的地方呀……它位临富庶的江南道,我儿在那里衣食无忧;本宫听闻那里风景秀美人杰地灵,想必没什么不服管教的刁民,以安王毕生所学辖制一方州府应当耗不费力,岂不是好过在太子之位上殚精竭虑吗?本宫觉得……他更适合在那里,纳上几房江南女子,为本宫早早诞下孙
儿才是正经事。”
说完,她看了眼武天骐,“至于你这孩子,若有这个心思和才能的话,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如何上位吧。”
“母后是不相信儿臣吗?”武天骐一语道破了皇后的心思,他朗声说,“大哥如今虽说偏安一隅,但那真的是他心中所想吗?!大哥从记事起就已经是太子了,他一生所学都是治国之道,一生所受都是储君之礼,如今让他委身在小小的州县之中,处理鸡鸣狗盗之类的邻里小事,岂不浪费大才?待父皇百年之后,让大哥看着别人荣登之位,向他人行跪拜之礼,被远不如自己的人呼来喝去!骄傲如大哥,这不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放肆!”皇后拍案而起,“是谁让你来本宫面前大放厥词的?来人!将他拖出去关起来!”
皇后暴怒,手背之上青筋骤起。
但武天骐毫不畏惧,他知道皇后越是震怒就说明自己越是说中了她的心声。
殿中只有何芝嬷嬷一人,她见状就要出去喊人。
可下一刻,就听见武天骐重重的叩头:“今日能当着母后之面诉尽肺腑之言,莫说是被关起来,儿臣就是被立刻赐死也值
了!”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皇后喊住了何芝嬷嬷:“等一等。”
武天骐知道,这一关过了。
他虔诚的匍匐在地。
接着便听见皇后居高临下的声音:“你口口声声说要相助安王,究竟有何图谋?”
武天骐抬起头来:“母后难道忘记了吗?儿臣是和大哥一起长大的呀。”
他的眸中隐隐含泪,让皇后有些恍了心神。
“便是母后忘记了,儿臣也不敢忘啊……儿臣的生母早亡,若非母后庇护儿臣怎么能有今日?大哥年长儿臣五岁,儿臣从会说话起就追着他喊大哥了,众兄弟之中,亦只有大哥待儿臣最为亲厚。难道为母后分忧,为大哥谋划不对吗?”
“母后问儿臣有何图谋?的确!儿臣是有所图!儿臣的生母只是卑贱的宫女,母族凋亡没有半点势力,如今父皇尚在,儿臣就已经在宫中活的像透明人那般,什么脏的臭的都敢来算计儿臣!若父皇不在了呢?还有谁来庇护儿臣?唯有大哥!唯有他登上皇位后,才能顾念兄弟亲情让儿臣做一辈子闲散王爷,若说图谋,这便是儿臣的图谋。”
他言辞恳切的看着皇后,那
莹莹闪动的双眼也勾起了皇后心中早已久远的记忆。
的确,武天骐的生母只是一名在御前伺候的宫女,长相平平泯然众人。
只是在一次夜宴之后,被皇帝酒后宠幸了一次。清醒之后的皇帝后悔不迭,但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便只得将她先安置在后宫之中。
可没想到就那么一次宠幸,竟让她有了身孕,皇帝惊讶之余便想册封她为嫔,但钦天监的人夜观天象之后说此女位卑,越级加封恐有损腹中胎儿,于是皇帝便准备等她诞下皇子后再行册封。
只可惜天命难违,她在诞下武天骐后的第二日突发血崩而亡。
嗷嗷待哺的武天骐被接入她的宫中,与安王一同长大,直到十二岁离宫。
这些年,他一直跟在安王后面规规矩矩,在宫中和朝中都没有什么存在感,不仅没有势力,还有些软弱可欺,否则也不至于在林皎月和程锦彤这两个官家少女的互相算计中,弄得自己名声尽毁。
想到这里,皇后扶着何芝嬷嬷的手缓缓坐下。
她不太相信什么母子之情、兄弟之谊,尤其是在皇家。
但武天骐想在新帝治下保住性命谋求富贵……这
多少还是有些可信的、
毕竟,凭他的资质和能力,想要荣登大宝绝无可能。
此番投诚,要助安王回归京城重登太子之位,的确可以在皇帝驾崩新帝即位后,凭借从龙之功谋得一席之地的。
而对她而言,安王刚刚离京不到半年,此时谋划让其回京的话,容易引起皇帝的怀疑。但如若不能立即行动,依着眼下宁王如日中天的势头,说不准皇帝哪天头脑一热,就将他立为太子了,那时又该如何是好!
老四的投诚正是恰到好处,此时先将老四拉起来与宁王对抗,分散皇帝的注意,定然有助于安王复位。
不管老四真心如何,无依无靠的他定然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思及此,皇后缓缓向武天骐伸出手来:“乖孩子,你起来吧。”
武天骐低着头,扶着皇后的手站起身来,嘴角隐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