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太子是真不在乎。
可太子能不在乎,但他不能不在意。
兰序的双膝缓缓恭敬跪下,跪拜在大堂之上,即使是这样,他的姿势依旧是一板一眼,没有任何松懈。
严于律己,苛刻遵守着君子礼仪,无时无刻都在追求完美。
这一点倒是未曾变过。
他依旧还是她幼时熟悉的那个他。
只见恭敬跪拜在地上的青年开口,“殿下,兰序并非不愿入仕效劳大周,只是,”
“兰序若是也跟着离去,疆北彻底成了苏武的盘中餐了。”
“殿下是明知兰序是为何留在这里。”
大周并不算一个安稳的国家。
它曾经繁昌过,盛世过,无比强大的屹立在几个邻国眼里,令它们不敢动弹,但同时大周也像这片土地曾经存在过的无数朝代一样,盛极必衰。
在经历过祖上极大的繁荣盛世之后,进入了它长久的衰弱期,到了谢楼这一代,大周已经与曾经的它判若两国。
如今的大周战火连连,各路诸侯蠢蠢欲动,就连周边几个邻国都在暗中虎视眈眈,时刻准备在合适的机会出手围攻。
苏武只是众多复杂势力中的其中一支而已。
这个国家国力衰弱的如同一朵即将凋零,却迟迟不肯枯萎的花卉,仍然在苦苦挣扎。
这并非是死局。
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灭国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区别是他们自己内部分裂,还是被邻国瓜分灭亡罢了。
大周需要一个力挽狂澜的明君来改变这一切衰弱的走向,再一次让这片土地繁荣昌盛起来。
可惜的是,大周当今的圣上并不是这样一个明君。
太子会是吗?
兰序在赌。
并非没有其他皇子招揽过他,但兰序要做便是要做胜利者那一端的人。
可令兰序没有想到的是,谢楼并不稀罕他的投诚。
“兰公子若是病好了也该早日回归汴京,为大周做出回报。”青年说道。
兰序的脸色一紧。
言外之意,你没有任何实绩,仅仅只是一个能文的状元郎罢了,想要做我的幕僚还差远了,滚边去。不要来妨碍我。
“兰序并不认为殿下此时是选择对上苏武的好时机。”留下我,我能为你提供极大的助力。
兰家百年根基,巅峰时上至大周内阁,下至大周各个四部机关要领。
纵然兰家现在式微,可兰家根基就在疆北,这里可是他们兰家经营了百年的情报网,想要抗衡苏武,他是太子最不可缺少的助力。
太子该重视他。
然而,座上的青年却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酒杯,根本没有把他看在眼里。
兰序仿佛此刻只是他眼里一时的玩具罢了。
“你可知孤来边疆的目的?”
兰序背脊一僵。
他并非没有听懂青年的言外之意,他的幕僚个个能文能武,实在不差这一个。
即使这是他几个好哥哥好弟弟极力想要争取的幕僚。
但谢楼实在兴致缺缺。
可他并非没有机会,太子愿意见他一面,并且给予了考验他的机会。
谢楼来疆北的真实目的吗?
扳倒苏武。
疆北是大周最大不稳定的因素,接壤三国,三路邻居个个都是对大周虎视眈眈。
不提其他两国的小动作,单单是星罗国,就惹得谢楼极为不悦。
不断派人在边疆地域行走,据悉他们是在找一位他们遗落的公主。
这个理由太过于扯淡了,谁不知道星罗国皇帝膝下子女众多,不提皇子,就单论那个庞大的公主数量,他还缺一位公主吗?
找公主是假,趁机搜集情报才是真。
可偏偏苏武还就配合星罗国一起搜寻,边疆地域敏感,老虎头上容不得旁人撒野。
只有把疆北搞定了,谢楼才有精力安稳的处理大周内部的分裂和蠢蠢欲动的各路诸侯。
但有苏武在的疆北,偏偏就是最难咬的那块骨头。
可谢楼他不仅要把这块骨头踢下来,还要踢着苏武的脑袋玩。
找苏武受贿的账本是为了瓦解苏武在疆北的民意和信仰凝聚力,但苏武刻意不让他找到,还不断派兵打着保护的名义来冠南县城门前,不断压迫他们打开城门。
苏武真以为这样有用了。
可打狗不论武器,多的是东西能用。
谢楼其实并不集中在账本事上。
他来边疆自然还有另一目的。
“孤在寻两人的下落。”
兰序的背脊一顿,寂静这一刻在屋内显得极其漫长,谢楼甚至只是轻飘飘的说了这个数目,没有任何详细的细节。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他口中的两人究竟是谁。
许久,兰序才终于缓缓对上那双漆黑的黑眸,恭敬的拱手说道,“殿下,兰序不才,但恰好兰家百年根基就在这里,找人并不困难,但寻找这两人的下落还需更多细节与样貌叙述,”
他颔首,宛若书中君子翩翩有礼在众人眼中浮现,“还请殿下屏退屋内所有不相干人等,与兰序描述。”
这是兰序先前一模一样的请求,在最初进屋时得到了座上青年的拒绝,因为彼时的他并没有任何资格提出要求。
但如今——
“都退下。”座上的青年命令回荡在屋内所有人耳畔里。
“是,殿下。”屋内所有人都应声回道,就连葡萄也不例外。
婢女们缓缓将内堂的帷幔拉起,逐渐将内堂的一切都展现在外,兰序静静的屹立在外,注视着所有人一一离开。
他的身影颀长,站在那里如松如鹤,甚是好看。
葡萄不由多看了两眼。
只是一眼,她就别开了目光。
他还是那个兰序呢,如月的世家公子。
葡萄心里想道。
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