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位衣着单薄的少女正对着他,对方两手交叠于身前,看着有些拘谨,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却不难觉察眉眼间经久不散的愁绪。
原来这就是许知微。
萧君澄提衣走进,环顾四周,发觉这院里除了她外,也就屋门口还守着两名侍女,衣着简洁,难掩其下结实体格——恐怕用处不单是侍奉日常起居。院中落花遍地,因受人踩踏而泥泞不堪,看来平日里出入此处的侍从不少,只是不知眼下都去了何处。
少女眼神平淡,似乎看出来人有些局促,便先开口:
“萧公子,初次见面,想必你也猜到我是谁。母亲的事,我深感抱歉,无论起因如何,她都不该再拉别人下水。”说着她低下头,深深地朝萧君澄行礼,“但你能顺利见到我,应该是和父亲谈妥了。请接受我的感谢。”
她说得很轻,流畅,平稳,甚至可以是呆板。萧君澄感觉不到话语中她的情感起伏,仿佛事先就将这段话排练了一遍又一遍,以至于说出口时,都带了点棒读的意味。
于是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站在原地,仔细观察这个人。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也无疑被教化得很好,举止纤柔,恬静娴雅,培养她的人,的确是按着绝大多数男人都喜欢的模样去塑造的。
但是。
萧君澄叹了口气,有些感慨。
那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眼神。她看着和彦歌差不多大,眉眼却如一汪死水,和彦歌刚来萧庄那段时间一样糟糕。看来这沉潭山庄的风水果真不养人,也难怪罗夫人要如此不惜代价地把她弄出去,毕竟空耗光阴,就是器物也要锈损,更何况活生生的人。
见到一个被许山放弃的孩子,又难免想到还在临江山的妹妹,萧君澄不禁放柔了声音:
“许小姐,罗夫人的决定请不要太多介怀,长辈间的旧事,早该在我们这辈了结。”
许知微眨了眨美眸,悄悄看了守在檐下的两名侍女一眼,正色道:“那么,从今往后我将如何自处?”
“按和令尊令堂的约定,从此你可以和其他留鹤山弟子一样正常修习,也能自如出入山庄。也就是说,你自由了。”
“自由……?”许知微的表情变得有些凄凉,但她控制得很好,就连眼眶都没红半分,“想来萧庄也会接管看守我的职责,我不过从一个院子搬到另一个院子。用后半生换来的一时安逸,也能叫自由吗?啊,说不定,”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连后半生都不会有呢。”
她腔调带着点哀怨,萧君澄清楚她在担忧什么。
他并不想要徒增两人之间的误会。
“我不是你的救星,你也不会成为谁的妻子。婚约并没有传出去,我们不会成亲,萧庄之于你,只是一张通行证,一片避雨的屋檐。许小姐,这是令堂的要求,你现在的确自由了。”迎上许知微探究的目光,萧君澄自若地闭了闭眼,笑意不减,“就连我都只是计划的一环,不信我,总要信令堂和萧庄吧。”
“小姐料事如神,应该知道萧家人的行事准则。”
他说得恳切,却不想许知微眼中却隐隐透出了近似于痛苦的神色。她未再怀疑,甚至竭力想要安心,又不知因为什么变得犹豫,以至于腹中这份欣喜都变了味,像颗裹了糖衣的苦药,苦涩得她哭笑不得。
但她好像绝不想叫旁人把这破绽看到,于是偏过头去。
“又有何用……”怕引来怀疑,她连忙说道,“萧公子,我没有要迁怒的意思,不论如何都是麻烦你了。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只是现在……”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院门。
对方情绪显然处在异常的波动中,然而萧君澄还不能走。
“许小姐,其实我这次来,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什么?”
“你的确是‘观星者’,虽足不出户,却一眼能认出我是谁。”萧君澄有些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盯着许知微摇摆犹疑的眼珠,目光如炬,“‘观星者’当真能预知这世间一切,就连巧合都不例外?”
“……母亲怎么说的?”
“我并未问她。”
却看着少女的表情冷凝下来,纤细浓密的睫毛扑闪几下,轻声道:“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情报。额外的信息,对你们而言都不是好事。”
“但我必须知道。这件事关乎到对我非常重要的人,我必须做好准备。”冷淡的拒绝让萧君澄心下有些着急,不禁往前走了几步,看见对方有些恐惧地后退了,才赶忙回到原位,“抱歉,我太心急了。或许许山对你说过什么,但请放心,我会照看好你的安全,而且你只需要告诉我,是否真的能够预知所有?只要告诉我这个就好,只要这个。”
“这么直白地问我,你就不怕我是许山的眼线,派去害你的?”
看着半大小孩这么成熟地发问,萧君澄有些好笑又不免觉得遗憾,苦涩紧随其后地蔓延。
“如果我真的怀疑你,从一开始我就不会答应罗夫人的要求。”见许知微一直仰着头有些累,他便弯下腰,像和彦歌一样与之平视,“我能看出来,你是很好的孩子。所以可以告诉我吗?这对我很重要。”
有点受不住别人这样近乎恳求的目光,许知微犹豫地环顾左右,小声道:“……并不能。并不是什么都可以知道。”随后她奇怪地打量萧君澄,问他,“你打听这个做什么?难道萧庄想……”
“不,是和家妹有关。”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有些失态,青年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既然不能,那我也能安心些。多谢许小姐了。”说罢他略行一礼。
“等等、冒昧问一下,她是……”
“嗯?她叫彦歌,这两天刚进山庄,小我七岁。”见许知微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