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没有对上视线。
青年依旧望着前方,墨发下的神色却捉摸不透,青莲耳坠随着他的行动而前后摇晃,折射着雪光。
“你还记得‘碧落黄泉术’吗?”
“记得,许知微给的纸条上写着。那是什么?”
“一种邪术,能逆转生死的邪术,直到如今,仍有不少人对它趋之若鹜。”
他看向彦歌。
“我一向认为,这种能改变因果的术式,终究会带来报应,姜家谷作为它的起源,就是最实在的例子。它本该在十多年前失落,但现在许知微告诉我,它仍然留存于世——并且寄宿在某个人体内。”
“谁?”彦歌平静地眨了眨眼,“如果很糟糕,我们要杀掉他吗?”
萧君澄握紧她的手:“不能。”
“那该怎么做?”
“……”他沉默了许久,直到风雪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
萧君澄的回答是不知道。
许知微的原话在他脑海中回荡:
“许山关押我,是要我替他从一个地方,找出‘碧落黄泉术’的孤本。但他不知道此术需要宿体作为温床,需要人类‘情感’才能萌发,他应该寻找的是宿体。”灵力传输下,少女的声音有些沙质感。萧君澄能听出来,她越说越发犹豫,“许山十分确定术式存在,而他给我的范围应该也是没错的,可实际上……我一直没有感知到它。一般情况下,寄宿于人类体内的‘碧落黄泉术’,会随着宿主情感的逐渐强盛而明晰,我也可以观测到气息,除非……”
除非“碧落黄泉术”这一次寄宿的人,天生情感缺失,麻木冷淡。失去了“情绪”的养分,术式的生长才被迫停滞。
“一开始我以为是宿体还没有出现,直到我看到了彦小姐……”
许知微欲言又止,所谓的宿体身份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萧君澄无法形容,也难以回忆当时的心情。
就像好不容易,费尽心思定型出炉的一盏陶器,被突如其来的不可抗力当场砸得稀碎。他的计划,他的预想,以及用时间和自我成长堆砌起来的坚不可摧的对未来的筹备,就在许知微轻缓的几句话中逐渐动摇。
就像刻意捉弄似的,命运让彦歌背上了比他想象得更加沉重的,横跨几个时代的负担。
许山试图借助预知的力量长生不老,打一开始他就猜到这和碧落黄泉术脱不开干系,故并不惊讶。古往今来追求它的人实在太多了,许山不过是众多狂热者里格外不知好歹的一个,猖狂又愚蠢地为了一个古老的梦犯下罪行,还需要有人去收拾最后的烂摊子。可这个人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凶残又短视的本性,如果他的目光因此投向了彦歌……
“你会告诉许山吗。”
即便相隔甚远,那头青年语气中毫不遮掩的冷意还是让人心头一颤。
“我不会。”显然也是被他的声音吓到,小姑娘勉力稳住嗓音,提醒对方自己并无威胁之意,又低声道,“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
如冰川瞬时融化,回答她的是风一般轻和,却颇为苦恼的叹息。
担忧自己是不是说了些很没必要的话,许知微不由得小心翼翼宽慰道:“说不定……说不定有什么差错呢?彦小姐身上还有不少疑点……”
“许小姐不必多虑,我会处理好。”
听出通讯那头的歉意,萧君澄不愿再给对方施加太多的压力,却又实在说不出什么,最后只得百感交集下匆匆结尾。
萧君澄在这之后思考了很久。
其实最好的办法不难想到,只要立即将彦歌带回东境,从此不让她再跨出萧庄院门半步,那么即便术式在某一日开始生长,在“百丈莲”的庇护之下,她也会一生平安无事。
然而此事看似简单,做起来却分外艰难,尤其是在见过罗夫人后,萧君澄更无法容许自己亲手让彦歌成为第二个许知微——即便彦歌对此不会有异议,即便连母亲都不会出言反对,他也无法做出这种决定。
他不想未来每一次回到萧庄,对上那双明镜似的眸子,最先心里升腾起的不是欣喜愉快,而是强烈到让人想转头逃避的愧疚。
可是在这之外,他也想不出任何能够妥善又万无一失地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
所以在满心擂鼓似的惴惴不安中,萧君澄依旧选择把彦歌带到了北境,并从未如此直白地怀揣着侥幸,期待着命运能网开一面。
但这一切彦歌都不会知道,萧君澄也出于惶恐,殷切希望她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
“这只是暂时的。”萧君澄这么告诉她,“糟糕的只有‘碧落黄泉术’,我们迟早有天能想出办法除掉这个术式,而不是杀掉那个人。”
他紧紧地握着彦歌的手。这只比自己小了一圈的手上布满了习武留下的茧,布满了她试图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的痕迹,这些痕迹如此明显,强调着她首先是“彦歌”,是他的妹妹,是谁的女儿和朋友,最后才是世人渴求的“碧落黄泉术”宿体。
“何况杀人是一件非常沉重的事,你不该这么随意地说出来。”
他平静道。
萧君澄五味杂陈的内心,彦歌体会不到。但是她能听出来,十余年的朝夕相伴让她能敏锐地觉察出对方强压下的不安和毛躁。以为是自己的话惹恼了兄长,她也学着紧紧抓住萧君澄的手,吸引他的注意:
“对不起。”
“不,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一开始就只是想要提醒,倘若以后除了我和许小姐,有任何人对你提起了‘碧落黄泉术’,你一定要谨慎。必要时……可以出手。”得到彦歌的肯定答复后,萧君澄抬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