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劳心劳力替我疗好了伤,我丢着妹妹不管,岂不是禽兽不如?”谢砚一派从容,将药再次递到了她唇边。
姜云婵嗅到一缕药味夹杂着檀香,鼻头发涩,正要开口拒绝。
谢砚又道:“昨儿个,妹妹让我救淮舟,怎么个救法?”
“求世子赐绿松石手串!”姜云婵脱口而出,目光灼灼望着他。可他不置可否,面无波澜,放在姜云婵唇边的药匙没有移开。姜云婵懂了,需得乖乖喝药,才有资格谈其他事。她垂头,轻抿了口褐色汤汁。
药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苦涩,反而回味甘甜,她勉力吞咽着。
从谢砚的角度俯视下去,恰能看她一小口一小口地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喝水的小兔儿。
谢砚眼底漫出一丝烟火的笑意,“特意让太医多加了几颗红枣,慢慢喝。”
“这儿还有苏式蜜饯。”谢砚转身去拿圆桌上的锦盒。
姜云婵已急急咽下最后一口药,“世子,我的药喝完了!可以说说淮郎的事吗?”蜜饯盒子在半空中滞了良久,谢砚眼睫轻垂,又将它放回了原位。
“绿松石我可以给你。”谢砚转过身来,眉眼间已不见了那抹烟火气,更像一尊完美的雕塑,不辨喜怒。
他给外面候着的扶苍递了个眼神。
姜云婵瞧扶苍朝私库的方向去,眸色一亮,赶紧起身要拜谢谢砚。
谢砚压了下手,“妹妹拿了此物,需得想好后果。此物乃皇上赠与家父的,我擅自送了你,一则对君不忠,二则对父不孝,你和我可能都会落下话柄。”姜云婵柳眉微蹙,着实惊讶:这不过是个小东西,应当不至于有人大动干戈吧?
谢砚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释道:“或许从前这不算什么事,可如今侯府失势,少不得有人小题大做。侯府摇摇欲坠的情况下,我身边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被人试探质疑,包括”“我的女人。”谢砚长睫轻掀,深邃的眸与姜云婵对视。
那种能直探人心底的目光,叫人神魂一颤。
之前的一天一夜,姜云婵一直守在杏花院外,那么闲云院就少了位二奶奶。谢砚受重伤的情况下,这位二奶奶却失踪了,旁人定然怀疑。若有人顺藤摸瓜,查出二奶奶是姜云婵冒充的,少不得又会大做文章。所以起码禁足的这段时期,二奶奶不能就这么人间蒸发了。姜云婵还得继续扮演这个角色。
姜云婵指尖攥着锦被,思绪拉扯良久。
说到底,假借身份这件事本来就是她与谢砚一起做下的。
她突然跑了,对谁都不好。
何况若能换得那串绿松石,她多演几天和少演几天有什么区别呢?
姜云婵没犹豫太久,讷讷点了点头,“我可以在世子身边扮好这个角色。但是解禁之后,世子打算怎么办?是找回胡娇儿姑娘,还是让二奶奶病死……”“妹妹先别急着答应,现在情况特殊,我还不知道你能不能胜任一个宠妾的角色?”
“为何不能?”
之前姜云婵为了不露马脚,特意学了舞姬的妆容、步伐、嗓音,从未有人怀疑过!
“我可以!”姜云婵目光灼灼。
因着刚刚睡醒,鬓发未梳,头上还顶着一根呆毛,说话的声音也含含糊糊的。
谢砚从未见过她初醒时的娇憨,眸色暗了暗,“是吗?”
忽而,他抬起她的下巴,俯身贴近。
高大的身躯笼罩住了姜云婵的视线,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越来越近。
谢砚微张薄唇,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姜云婵脸颊上。
姜云婵吓得神魂出窍,赶紧撇头避开。
他的唇堪堪蹭过她嘴角的一滴药汁,一发之隔,他尝到了药汁的甘甜。
而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谢砚唇瓣的触感。
温而软,与他平日疏离的性格截然不同。
姜云婵脑袋嗡地一下,双臂抵在了他的肩膀上,“世子,不可!”“妹妹看看外面。”谢砚低磁的话音喷洒在她的唇角,漫进了她口中。
姜云婵毛孔大开,很想蜷缩起来,可越过谢砚的肩膀看去,恰看到窗外鬼鬼祟祟的身影。是许婆子又在监视世子房中了。
似乎又不只许婆子,这周围四处充斥着一股风声鹤唳之感。显然有很多想谢砚死的人,都在找机会,伺机而动。
“所以,妹妹要还像以前一样总跟我 闹别扭”住偏房,很容易被人察觉蹊跷。那么,你我可都是欺君之罪。”谢砚沉甸甸的声音敲打在姜云婵耳垂上,又如敲打在她心间。那四个字让姜云婵怔住了。
谢砚抬起她的下巴,说话时,唇时不时蹭着她的唇珠,“妹妹可以选择不回来,但如果回来,需要表现的与我像一对真爱侣,莫生湖龋。”怎样才算真爱侣呢?
像方才那般亲吻,或是同处一室,或是…..
姜云婵不敢深处想,她难道要为了这颗绿松石,将自己献给谢砚吗?她要在旁人的观赏中,与他扭捏作态,强颜欢笑吗?姜云婵是顾淮舟未拜堂的妻啊!
她不住地摇头,猛地推开谢砚,从他臂弯下钻了出来,“对不起!我做不到!”她做不到,与流着谢侯骨血的人故作恩爱!她更做不到亲手卖了自己!
姜云婵提着裙摆,拼命地跑出了翠竹林,想要摆脱那双束缚着她的眼睛。
她跑啊跑,不停地跑!
然绵绵雨幕在侯府中,织就了一张更大的网。她衣袂翩翩,如一只撞进蛛网的雨蝶,无处可逃。她不断地寻找出口,想要走出侯府,可每一处的门都向她紧闭着。天空雷鸣轰轰,仿佛在嘲笑她:她就该待在这里!她凭什么就该待在这里?
姜云婵感觉胸腔里的空气都快被抽干净了,手脚发软,无法呼吸。就在她快要跌到时,她忽而看到前方的朱漆门前一道刺眼的天光。竟然还有一道门为她开着?
姜云婵喜极,飞奔而去。
身后传来厉喝,沉沉如斧凿:“擅自出府者,死!”姜云婵不想听,只想一鼓作气,冲出去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