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新鲜空气。忽而,一支白羽箭从身后呼啸而来,越过她的肩头,堪堪钉在她脚尖处。
箭下的石板旋即龟裂。
姜云婵再快一步,那箭就该射进她小腿,裂开的就是她的骨头了。姜云婵瞳孔放大,往后一个趣趄,却又撞到了正要推出府的板车。那板车被她撞得一阵摇晃,一只惨白的手从草席里坠了下来。风卷起草席一角,姜云婵依稀看清板车里躺着个与她差不多年岁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已经没了生气,应是要拖去乱葬岗的。
“我的儿她做错了什么?”身后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被人搀扶着追了过来,“她不过是抱怨了两句侯府被围,不能去看花灯了!哪有对圣上不敬的意思?”一旁的妇人小声安慰她:“咱们侯府如今做什么说什么都错罢了!别哭了,省得又让人拿了话柄乱棍打死!”
圣上有心降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小姑娘只是抱怨了两句,就被定了忤逆罪打死。那姜云婵和谢砚的事一旦被揭发,岂有活路?
姜云婵脑袋受了冲击一片混沌,她被锦衣卫推揉着远离了府门,而她的双眼只呆呆望着被推出府的尸体。直到朱漆大门重新合上,带走了最后一缕光。
眼前一片晦暗。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受到天子之威,非她一个寻常人所能承受的。那么,她就只能回去接受谢砚的安排,乖乖呆在他身边吗?姜云婵环望着侯府的四堵高墙,恍然察觉这青砖碧瓦不过是一座逃不出去的牢笼。
她太渺小了,该怎么办?
又能怎么办?
她怅惘地蹲在墙角,环抱双膝,紧紧抱着自己,想汲取一丝温暖。可冰雨早已把她淋了个透,哪里还有一丝温度?她消瘦的肩膀颤抖着,厚重的衣物压得她小小的身躯不堪重负。如同悬崖边的小野花,经历过风暴洗礼,快要无声凋零了。
此时,远方的笛音传进姜云婵耳朵里,婉转空灵,在杂乱的雨声中各外出挑。
曲调正是幼时爹娘哄她入睡哼的童谣。
“淮郎!”姜云婵抬起湿漉漉的眸,遍寻不得。
可姜云婵知道那定然是顾淮舟!除了他,谁还会在这个时候为她奏曲?姜云婵奔入雨幕,拼命朝杏花院的方向而去。院子外,仍有重兵把守,但从后墙传来的曲调越来越清晰。
“淮郎,是你吗?”姜云婵扑到了漏窗花墙上,指尖临摹着他的轮廓,哽咽道:“是你对不对?你说句话啊。”
一墙之隔,乐曲稍滞了片刻,沙哑的声音传出来,“知道婵儿睡不着,想着吹曲子哄你入睡,没想到你又冒雨来了,有没有带伞啊?”
“带了!我带了!”姜云婵抹了把面上的雨水,僵硬扯出一抹笑:“淮郎你还好吗?”
“好!”
那声音犹如被火油烫过嗓子一般,哪里就好了?
顾准舟也猜出她不信了,安抚道:“婵儿放心吧,我已经把谢晋的罪证托大医交到圣上手中了,即便 即便将来我没了,圣上惦念着这点儿功勋,也不会薄待你的。只要有圣上看顾,将来你想待在顾
府,或是去哪儿,都可随心而为……"
“淮郎!别说了,别说了!”姜云婵摇着头,打断了他的话,“你肯定会好的!不准说浑话!”
“好,我肯定会好,别哭了。”顾淮舟听她哽咽,不忍再刺激她,隔墙临摹着她的侧脸,“回去歇息吧,我给婵儿吹姑苏小调。”
“可是……”
“婵儿,你回去,我才安心。”顾淮舟温声安慰。姜云婵只好点了点头,默默离开了。
她踏着烟雨而去,身后笛音婉转绵柔,声声入耳,似有祥云温柔包裹着她。姜云婵在这夜雨磅礴的夜里,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
忽而,笛声骤停。
身后响起嘈杂声,“顾大人晕倒了!快扶顾大人进去!”“顾大人下不得床,怎不好生盯着?”
……
“淮郎!”姜云婵连忙折返回来,可门窗都被封死了,什么也看不到。她的心凉了半截,怔怔盯着灰色墙面。身为蝼蚁,可能真的没有更多的选择了。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顾淮舟,她都得找谢砚谈谈……
彼时,闲云院。
浓雾从竹林升腾而起,笼罩住了整个院落,天地一色青,犹如沧海茫茫,暗潮涌动。至高处的竹亭里,莲花青铜雨链从屋檐垂落,随风而动,敲打出雅静的音符。
谢砚—袭玉色交领大袖衫坐在矮几处,因在家中养伤,长发半束半扎,轻风拂着鬓边碎发,他以手撑鬓,坐观轩外行云。
陆池则坐在矮几的另一边,四旧吃了几块糕点,“外面乱槽槽的,我忙得连顿饭都吃不上,你倒会躲清闲!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参你和你兄弟的、要抄侯府的、要你脑袋的本子那简自就是雨后春笋,除之
不尽啊!”
谢砚淡淡回眸望了他一眼:“是哪些人按耐不住了,都查清楚了吗?”
“这个自然。”陆池将一份名册递到了谢砚手上,“你这招不破不立倒是极好!挖出许多隐患,整好一次斩草除根!太子让你暂且再忍耐,半月可成事。”太子手握北盛大半权利,早有问鼎之势。
然圣上年过七旬仍不舍放权,近日频频传出流言:圣上意图废长立幼,立宋贵妃之子为太子。
太子逼宫势在必行,可此举成王败寇,必先扫清一切隐患。于是,谢砚很早就向太子提出以身入局,做一出侯府败落的假象。等谢砚失势革职,居心叵测的人定会——浮出水面,要断太子臂膀。太子党再黄雀在后,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将来太子称帝则再无后患。这份名册便是近几日参谢砚,亦或是暗中与其他皇子有勾结的墙头草。谢砚略扫了一眼,指腹松开,名单随风卷入了风暴中心。风卷残云,纸张被淋透,被撕碎,随狂风飞远。陆池伸手去抓,却以来不及了,“喂!好不容易收集到的!”
“我已记下了。”谢砚不咸不淡挑着鎏金香炉里的香灰,袅袅青烟从他指缝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