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是个小插曲,或许连插曲都算不上。
急诊里依然是来时那样人来人往的,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翻着取来的药研究怎么吃,身旁飞快推过一个口鼻往外翻着血泡的伤者。
她啊呀一声。
再远点的传来家属崩溃嚎啕的哭声,在闹哄哄的急诊大厅里炸开了花。
她下意识找他,他就在前面,不到一米,也没回头,语气平平,“不用看。盒子上贴了。”
她这才发觉每个药盒上都贴了一张小标签,龙飞凤舞的字填在标签的空格里,1日3次1次2片。
她便收回药追了两步,“你怎么知道?”
“轻车熟路。”
许是因为伤口处理妥当没那么紧张了她才得了闲打量他,他头微微偏着,看起来有种很微妙的松弛感,与紧张忙碌的空间格格不入。但实则他是其中一员,并且身前滴的一片血渍让他看起来并不算很好。
“什么?”她有点晃神,顾左右而言他,“对了。换件干净衣服再回去。”
“不用了。没事。”他随即又好奇道,“虞老师应该不常到医院来。”
“我身体很好。都没生过病。啊,呸呸呸。”她不由得意道,话出了口又意识到对着他炫耀有点不合适,忙道,“毕竟是还小嘛。”
他笑了出来,“为什么要呸?”
“邻居奶奶说我们这儿地邪。所以说了不该说的话都要呸掉的。”她认真的解释着,“说来也有点封建迷信。宁可信其有对吧?”
“是这样。”他看着她,有着一点难以察觉的羡慕。他也才二十多岁,比她大不了多少,却从没有过这样的天真。
随即天真的她又认真地道了谢,她也意外他能够那么快反应到把她的头护住,可就此承认那只是个下意识反应也有点不甘。
当然,他没有煞风景的说自己只是下意识,他并不喜欢过多表述。他想过很多措辞,却无法告诉任何人再看到她没事的一霎那自己不止是在庆幸。
结果在她认真道谢的时候,他回应的是,“我都没想到自己来得及。”
他没有任何负气的情绪。
她从中感觉出了他的疏离。
他走动时手臂微微曲着在身侧摆动。其实他可以再抻直一点,但手术的原因关节处还是会曲起来一点点,无法像普通人一样,因此他就没有勉强在此。
他太了解自己了,自己受过的伤,自己面临的困窘,自己所在的世界,自己经历的事和以后可能经历的事。
他其实很不坦白,他愿意把那些显而易见的看起来也还不错的事说出口,并不代表他很坦诚。
即使她对他有点好奇也没有想过会和他有过多少交集。他只是学生家长之一,会在人不多的时候再来接孩子,加上话并不多,不够醒目。
她没有预料到的是这次的意外,和她走进诊室时看到他疲惫了又打起精神的眼神。
她记得他二十多岁,好些人这时候才陆续步入婚姻殿堂。
他的手臂干瘦得像小孩子的一样,两根清晰分明的骨头之间穿着一个可怖的血洞,渗着血周围被盐水洗得泛白,他用手端着头不由自主偏向了一边。
他五官尤其出色,也许因此让手脚麻利的医生也不禁放慢了处理的动作,“过两天才能看伤没伤到神经。”
“没事。反正也用不了。”他到底还是为此抱怨了。
……
她没有想太多,找了话题,“我爸养的这个狗,就是人来疯。平时我爸又不好好带出去玩。对不住啊。我赔你,精神损失费误工费什么的。”
“不用。今天的药费就够了。耽误不到事。”也许因为离开了医院,他有了一点兴致,借着小电驴带起的风笑道,“幸亏不是手伤到了。不然真的是万事都难了。”
“如果我坐在你右边呢?你会拦么?”她问。
“或许也会。”他听起来有点倦怠。
答案本该是让她高兴的。
她看着他揉着哭得眼睛通红的女儿的头发安抚,“没事。你看,好好的。”
小女孩没有闹什么,只是紧紧拽住了他的手,酝酿了半天指控,“不喜欢坏狗了。”
他好声好气的哄着说不喜欢不喜欢。
小女孩又若有所思看着她,“虞老师。我爸爸可好了。”
也许之前她不会觉察出什么,这时却有点感觉心虚了。
她含糊应着把他们父女俩送走了,指着背着耳朵的狗鼻子一通说教。
回家前她被一辈子没怎么升职的爸爸逮住了,三下五除二了解了前因后果。
老同志抽掉了半包烟,“你怎么想?”
“我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也好。”老同志斟酌着措辞,“我不是那种不顾孩子感受的家长。但是……”
拖长了音的但是让她知道后面没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
“但是感情固然重要。生活,生活会更加重要。你年纪还小,有的事不明白。”老同志看得她有点心虚。
她辩解道,“我和他还没感情呀?他就是我学生的家长。”
“没有最好。”老同志拦了话,“你是我带大的,我了解你的性格。你可以当今天这就是个预防针。”
“爸。你是担心我和他谈恋爱?”
“不是。”眼见着后面半盒烟也岌岌可危,她抢走揣在了包里,老同志叹了口气道,“谈恋爱时大多数小年轻应该都挺开心。之后呢?你想过生活时怎么相处么?你越是在乎那个人你就越见不得他辛苦,但这类人通常性格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