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普平直的肩线,心平气和地说道:“西弗勒斯,这一切已经不再重要了。我已经将所有的计划如实相告,剩下的选择在你手中。如果你下定决心,你完全可以将她关起来,施下昏迷咒,甚至用遗忘咒抹去她的记忆。我不会,也无力再阻拦你。”
继而,老巫师将语调放得更加温柔平和:“——不过,前提是你真的认为,你的感情和她的心意,毫无价值可言。毕竟,那个从一开始就没有推开她的人——可不是我啊。”
最后的这句话,如同那天在魂器前闻见的那声威森加摩的重锤,狠狠敲在斯内普的心上。他焦躁地靠在紧闭的大门旁,试图像千万次那样,将本就不该拥有的情感全部推开。
等他眼神空寂,内心空洞地回到屋内时,忽然听见从客厅传来的电台声。
“十分感谢你的金玉良言,老剑!”是李·乔丹,正兴奋地做着节目总结的词语,“听众朋友们,又到了本期波特瞭望站和大家说再见的时候了。那么,虽然不知道何时才能做下一次广播,但是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回来的!请经常转动调试按钮,我们下一次的暗号是‘疯眼汉’。”
接下来,另一个充满戏谑的声音响起,显然是弗雷德或乔治·韦斯莱,“鉴于这个美好的复活节假期,我们特别为大家送上一曲‘金色梦乡’。我们相信,不久后我们热爱的、带有闪电伤疤的男孩也一定会踏上归途,晚安。”
柔和的钢琴前奏从收音机里慢慢淌出,低沉的男声伴随着悠远的音符渐渐弥散开来:
“Once, there was a way to get back homeward.
(曾经,有一条路通往归途)
Once, there was a way to get back home.
(曾经,有一条路引你回家)
Sleep, pretty darling, do not cry.
(睡吧,亲爱的,不要哭泣)
And I will sing a lullaby.
(我会为你唱一首摇篮曲)”
和旋律一起,斯内普的耳朵捕捉到有人在低声跟着哼唱,显然是她。他在悦耳的歌声里恍神数秒,迟疑片刻后,最终放任自己往声音的方向而去。
客厅里,蕾雅正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纤细的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收音机的顶部。她的腿上盖着一半还搭在沙发上的毛毯,两个圆鼓鼓的抱枕和一本打开的笔记散落在身边。
斯内普远远地望了一阵,随后缓步绕过垂在地上的毛毯,踱到她旁边的沙发侧坐下。
“您回来了?”蕾雅闻声侧过头,瞬间察觉到他阴沉的面庞,连忙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和邓布利多先生的聊天不愉快?”
“嗯。”斯内普闷声应道,抬起手揉揉眉心,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她正敲打旋律的指尖。
收音机里的歌声继续飘荡着:
“Golden slumbers fill your eyes.
(金色的梦乡填满你的双眼)
Smiles awake you when you rise.
(微笑将伴你在晨曦中苏醒)”
蕾雅安抚般微笑着看他的双眼,干脆转过身,手臂趴在他手边的沙发上,凑近了些。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她发间的橙花香气,也可以看见她羽毛般翕动着的睫毛。
她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柔声说道:“我听说,两个互相关心的人才容易发生争执。”
斯内普当然不打算予以评价。他别扭地看向她身后的壁炉,内心踌躇一阵,缓慢地低声说道:“返校那天,早上八点。”
“嗯?”蕾雅的笑意没有减退,耐心地等待他斟酌的下文。
他飞快地睨她一眼,又移开眼神。表情保持着水平面般的冷淡,话也好像从他喉咙不情愿地流出来一样:“我会来跟你一起回去。”
“为什么?”蕾雅的清亮绿眸在客厅幽暗的灯光中流转,有温暖沉在她的眼底。
斯内普轻咳一声,压下心中的不适,故作平淡道:“如果你想在列车上被带走,我没意见。”
“哦,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地感叹一声,呢喃道:“谢谢您。”
“嗯。”话说完,斯内普便下意识地准备起身离开。
“那……”她的低语打断了他的动作。
斯内普稍稍停顿,侧眸看向她。
迎上斯内普询问的神色,蕾雅诚恳地紧盯着他如黑曜石般深沉的双眸,手指不经意般掠过他手边的沙发:“……等一切都结束了,我有话对您说,可以吗?”
斯内普的身体霎时僵住,站直的姿势瞬间凝固。他垂下眸,清楚地看见她脸上铺开的绯红。不待多想,他便迅速撇开眼色,喉结却无法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她是你的学生。他心里仅存的理智在大声告诫。
但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推开她的,也是你。心里另一个古怪的声音咒骂道。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任由自己在明知有限的时间里沉溺在她带来的安心与温暖中,甚至默许了她偶尔的靠近。那么此刻,在清晰地知道邓布利多和她为他准备的一切以后,她这句话无疑像是一把精准的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某扇从未开启过的门。
这一瞬间,他骤然意识到,这已不仅仅是他可以置之不理的情感。
那么,他准备好了吗?还是说,一如既往,穿起对过去的深情愧疚和自责悔罪的伪装盔甲,继续做个看似勇敢的懦夫?
沉重的思绪层层缠绕,宛若将他拖向看不见底的悬崖深渊。耳边的风声如巨石般压迫,令他几近放弃挣扎。这种不断下坠的无力感,甚至比任何一次经历黑魔王折磨时的痛苦还要糟糕。
又过了许久,等收音机里的一切都消停了。斯内普才终于从这苦苦支撑的深谷中寻得一点生机,勉强找到回应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