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伯开始啜泣,听得出来他正努力的遏制自己的声音,林舒慕怒不可遏,真想冲起来质问那个一直高高在上的女孩:“你知道这世间的所有道理吗?为什么要这样笃定的责骂一个男孩是天生的恶魔?你了解亚伯什么了?!”
愤怒让她的牙关发出几不可闻的摩擦声。
“主人让我告诫你,”女孩换上了怜悯的语气,“下一次新月的时候,你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恶念,灾厄要是再次出现,就不只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了,你会害死整个小镇的人!不过对于你这种天生坏胚的人而言,很困难就是了……”
女孩的声音慢慢远去,能听见阳台门的声音。
“等等,我姐姐……”亚伯仓皇道。
“放心,我已经将诅咒解除了,她很快就会醒来。”隔着木板,女孩的声音有些模糊。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亚伯从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的嘶吼,他一脚踢向林舒慕的床头柜,上面用玻璃瓶插着玫瑰花,咔吧一声掉在地毯上,湿润了一大片。
就在他还想对身边的其他什物进行发泄的时候,余光看见林舒慕沉静的睡颜。
“你不是我姐姐……”亚伯低声道,“她永远不会对我露出笑脸,她恨我夺走了大家的注意,可是不是那样的,所有人都害怕我生气悲伤或者难过……我是犯人,被囚禁的罪人……他们说得对,我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控制,我是天生的魔鬼……”
他说的可怜,林舒慕却想笑。
她想象着亚伯垂头丧气的模样,卷曲的头发没精打采的耷拉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舒慕居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床头柜上的玻璃杯被人小心的放回了原处,但是因为水撒了大半,玫瑰花已经枯萎了。
她精神抖擞的去找亚伯。
小家伙闷闷不乐的说自己生病了,不想见她。
林舒慕找了个身强体壮的园丁,在勋爵夫人外出采药的时候,动静最小的撬开了亚伯的房门。
亚伯缩在房间黑暗的一角,厚重的窗帘被拉上了,整个房间密不透风。
“为什么不想见我?”林舒慕问。
“我生病了。”亚伯用手揪住自己亚麻制衣下的心脏处,用一种让人心碎的语调,“很严重,快要死掉了。”
“没人会因为发脾气而死掉。”
“我没有发脾气!”亚伯清脆的反驳。
“别人污蔑你是魔鬼,我都听见了,”林舒慕严肃道,“因为这种没道理的控诉而生气这很正常,我理解你,你做的是正确的!”
“不是因为……我是天生坏种的魔鬼吗?”亚伯犹豫道,“母亲说过的,好孩子不会有脾气,脾气是不好的东西,不能委屈不能难过也不能生气,就是因为我不听母亲的话,所以……”
“所以什么?”林舒慕反问。
“所以……”亚伯犹犹豫豫。
“所以因为你发脾气,这个世界会被老鼠吃掉?”林舒慕反问。
亚伯沉默下去。
“不,亚伯,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一个小孩子生气而毁灭。”林舒慕道,“如果那样的话,要我们这些大人做什么?要我们这些骑士做什么?”
“我不是你的骑士吗亚伯?”林舒慕柔声道,“这世界是由我们这些大人来保护的,如果说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因为你的不高兴而出来伤害人们,那么就会有无数的骑士,来把这个世界拯救千万次。”
暗处的亚伯沉默了很久,久到林舒慕以为他要睡着了,直到亚伯开始有拿袖子擦拭眼睛的举动,她才知道,他又哭了。
他得自己想通才可以。
林舒慕蹲下身子,朝亚伯张开手臂,“你还有走向我的机会,等母亲回来后就不一定了。”
“十、九、八、七、六、五、四……”数到三的时候,亚伯撒开手里的玩偶,跌跌撞撞的朝林舒慕跑来。
好用力的一个熊抱,林舒慕即使向后撤步也没有缓过来,整个人被他撞倒,陷进柔软的地毯里。
小家伙窝在她脖颈处,湿乎乎又热气腾腾。
“很棒,亚伯,你做得很对,但是现在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林舒慕抚摸着亚伯的头发,柔声细语。
林舒慕就以这样一个姿势抱着亚伯上了马车,到了小镇集市附近,亚伯终于开朗了一些,开始恢复对外界的好奇,稚气的和她交谈窗外的景色。
但他牢牢的抓着林舒慕的手,生怕她就此消失了一般,这种依赖让她内心受宠若惊,却又像暖心的棉被一样熨帖了她对未来的不安。
马车到达市集后就停下,两个人下了马,吩咐车夫下午来接。
亚伯眼睛出神的望着街道的某个角落,林舒慕顺着看去,两个带着简陋的面具的人将一个人匆匆忙忙的抬去巷子的深处。
这些不安的因子藏在一片热闹祥和的街道上,其他人对此毫无自觉,犹自大声谈笑。
林舒慕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们会处理的。”
她牵着亚伯的手,在集市上买了不少的好吃的,然后单手抱着,前往陆逢那些人的住所。
蒋逊被小心的安置在稻草上,睡得正香,林舒慕两个人进门的时候发现他们毫无防备,连门都不关。
炉子里正生着火,煨着一锅肉汤。
谁会在大清早喝肉汤?
为了解腻,林舒慕在角落找了几个土豆西红柿,洗洗切了扔进锅里,又找了两套餐具,两个人就这样喝起了汤。
正喝得高兴,屋外有人说话,缓缓朝这里走来。
“老大,你到底遇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