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埋怨帝皇创造了他,也不会怨恨帝皇为什么会将他扔到了努凯里亚这种绝望的世界上:原体对人类之主所有的恨意,只源自于那个刻在他脑海深处的瞬间。
当他在帝皇的面前咆哮着他的兄弟,咆哮着他此生最珍贵的宝物的时候,安格隆能够在人类之主的眼底,看到了那毫不遮掩的轻蔑与漠视:那不是对他的,而是对他口中的战斗兄弟们的。
高高在上的帝皇眼里,自然容不下几十个卑微的奴隶,安格隆的小兄弟们在他的这位基因之父看来不值一提:仅仅是为了这些已死之人的尊严,安格隆都愿意等待着能够复仇的那一刻。
不为帝国,不为努凯里亚,不为那些虚无缥缈的混沌诸神。
只为了他的兄弟们。
只为了……安格隆自己。
至于摩根的这份盟约,到底是不是想利用他的力量,安格隆反而不太在乎这些:摩根的橄榄枝对他来说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即使是为了回报阿瓦隆之主在努凯里亚上为他奔波的努力,安格隆也不介意加入摩根的秘密阵营。
反正,现在的努凯里亚人也不过是一缕苟活的幽魂而已,为了不再成为那个血神,又或是帝皇的永久奴仆,安格隆不会轻易地寻死觅活,但如果情况允许,他也不会去重视自己的这条烂命的。
虚无充盈了原体。
他已为虚无之王。
尽管,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站在安格隆的对面,摩根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没有继续和山之子拉扯下去的想法: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是阿瓦隆之主的极限了,除非能够像康拉德那样,让安格隆在摩根的身边,再待上至少十几年的时光,慢慢培养。
摩根倒是不介意这一点。
但很可惜的是,阿瓦隆之主的提案,被她的基因之父否决了:帝皇对于安格隆的漠视是真切的,他直截了当地告诉摩根,比起教育这个【已经成型】的原体,蜘蛛女皇对帝皇来说,还有更重要的用处。
回忆到这里,摩根的瞳孔中闪烁过了一丝冷锐的锋芒,她又简单地向安格隆嘱咐了几句,但是在面无表情的山之子身前,却始终得不到什么有效的回应:安格隆的冷漠和多恩又不一样,摩根能够从多恩那里,感受到一颗炽热的本心,那是帝拳之主真正的灵魂。
但是安格隆?
他连心都是冷的了。
到最后,就连阿瓦隆之主也只能有些狼狈地退场,她用几句场面话结束了这场会谈,给了安格隆能够随时联系自己的方式,来作为必要的保险,在山之子又一句艰难万分的感谢中,摩根指了指她留下来的一大堆【礼品】,才向着大厅的正门走了过去。
但就在摸到门把手那一刻,阿瓦隆之主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转过头来,却只见安格隆已经重新坐到了地上,低着头,气息沉重:他的虚无显然不是摩根用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简单问题。
此时的安格隆也觉察到了摩根转回来的目光,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低落状态,就是坐在那里,双手搭在膝盖上,神色呆滞地看向了舷窗外的虚空,嘴唇干裂。
他近乎是喃喃自语。
“你说,我又该怎么活下去,摩根?”
“……”
“我什么都没有了。”
原体咬住嘴唇,直到发白,他面颊上的肌肉因为痛苦和悔恨而交织在了一起,似乎还想吐出更多的抱怨,但最终,他发出的也就只有无垠的叹息,以及一种类似于抽泣的痛苦呻吟。
“我应该死去的,这对我们所有人都好。”
“我活着又能做什么?就像现在这样,浑浑噩噩的活下去么,直到再一次迎接死亡?再一次成为那些大人物们争夺的奴隶?如果他塑造我的目的就是想让我成为奴隶,那又为什么要让我能够如同人类一样的呼吸,有一样的喜怒哀乐?”
“……”
“他不如在最开始就杀了我,就在他那艘金碧辉煌的旗舰上,砍下我的脑袋,抹去我的灵魂,那是他唯一能够给予我的慈悲,但他拒绝将这种慈悲给予给我。”
“……他把我扔回了牢笼。”
“……摩根……我……”
“感谢你的好意,感谢你,还有康拉德的付出,但这……”
“这对我来说……”
“就是牢笼:奴隶的牢笼。”
“我就像奴隶一样:像一个奴隶那般的一无所有。”
“……”
许久之后,原体拼尽全力地牵扯着面颊上的笑容,朝着他的血亲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请求她原谅自己单方面的泄愤。
“抱歉,摩根,我……我不是故意想要打扰你的。”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很难理解,我现在的……”
【不。】
【我很能理解。】
安格隆的话音未落,他的血亲就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态度,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摩根已经转回了她的头颅,只见她站得里那扇厚重的钢铁大门极近,投下的阴影便彻底掩盖了面容上的表情。
但阿瓦隆之主坚定的声音,却如同利剑一样,轻而易举地刺穿了安格隆迷茫的内心,刺进了山之子最深处的永恒。
【听着,安格隆。】
【你现在的一切感受,我都是能够理解的:因为,我曾经和你拥有过同样的遭遇,我的遭遇甚至比你还要更糟糕一些,伱在失去前最起码拥有过它们,而我却连拥有与失去的资格都没有。】
原体笑了一下,她笑声中的苦涩让山之子沉默了:他意识到了这并非是摩根的谎言。
【你和我是一样的,兄弟:我们都是一无所有的,踏入了这个伟大的帝国,我们都与我们那些可笑的血亲不同,当他们还沉浸在远征与亲情中的时候,我们却已经看透了这银河的真相,我们却已经知晓了我们可悲的地位,和本质。】
【那个家伙在对待我的时候就像对待你一样无情:他根本懒得在我面前加以伪装,他径直地撕下了父亲的假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