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探出头来看那绸布上的图案绣得如何了。云香不知她此胎怀得是男是女,是以男孩和女孩用的肚兜和小帽,她都做了一些,现下绣的图案是一只小老虎,瞧上去应是做给男孩用的。沈蕴姝的目光落在那只可爱的小虎上,笑盈盈地夸赞云香的绣功愈发进益了。
她二人在殿内有说有笑,云意摘了两枝秋海棠打窗下经过,听见这阵笑声,加快步子归至殿内,谈笑几句,将那秋海棠拿给沈蕴姝看。沈蕴姝双手接过,拿在手里观赏一二,温和的眸光在博古架上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一只越窑青瓷美人觚上,越性下榻穿鞋,自去那博古架前将其取来。她已到了孕晚期,加之腹中胎儿较大,不免脚步沉沉,云意唯恐她有什么闪失,忙不迭从她手里拿了那美人觚过去,另只手搀扶着她往回走。贵妃榻近在咫尺,云意才刚松一口气,还未放稳那只美人觚,忽被沈蕴姝抓紧袖子,险些被她带得跌倒在地。
毫无预兆的抽痛感侵袭而来,沈蕴姝疼得双腿直发软,整个人抑制不住地往下坠,很快便出了满头的汗。
云意很快便意识到她这是要发动了,忙叫云香过来搭一把手,扬声唤了旁的宫娥进来,又叫去请太医和稳婆。
这边书房内,陆渊还未批完折子,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乃是拾翠殿的宫人来报,丽妃要生了。
陆渊闻言,心中焦急万分,这会子也顾不得桌案上堆如小山的折子,不等宫人备好龙撵,大步流星地奔着拾翠殿而去。拾翠殿中的宫人们忙作一团,热水一盆又一盆地送进殿中,沈蕴姝撕心裂肺的哭声自殿门后传出,听上去比她生陆绥时还要凄楚,陆渊立在门外听着那些声音,一颗心如同针扎般难受。
陆渊才听了十数息便已方寸大乱,喝退众人后,拔腿就往里产房里进。沈蕴姝痛到面色发白,唇上也无甚血色,温热的眼泪与豆大的汗珠混在一处滑进衣襟里,沾湿了大片衣料。
“姝娘。"陆渊几个箭步踱到床边,大掌握住沈蕴姝虚弱无力的素手,不再以朕自称,“姝娘不怕,我在这里陪着你,你和孩子定会平安无事的。”不多时,崔皇后匆匆赶来,闻听圣上丝毫不顾及自身呆在产房里,心中着急之余,又觉荒谬至极,产房污秽,容易冲撞男郎之身,从古至今,便是皇后也不见得能得帝王做到如此,何况里头生产的女郎仅仅是妃位。沈蕴姝这胎的确生得艰难,足足过了大半日方开了十指,后续的过程亦不顺利,饶是那稳婆颇有经验,这时候也拿不定主意,当下与女医商议过后,让沙蕴姝服了补气的汤药,改为站立生产。
一时间,产婆和宫人忙得不可开交,崔皇后等人趁此机会又劝陆渊一回,沈蕴姝也强撑着一口气叫他去外头等着就好,陆渊不欲添乱,方勉强答应,起身出房。
产房里的动静闹到次日上晌方渐渐停歇,陆渊便也跟着担惊受怕多时,一夜未眠。
在沈沅槿生产前,陆渊盼她能给他添个健健康康的皇子,可这会子听着她的哭声,他忽然觉得,有无孩子都不要紧,他要的是她能活,能在他的面前平安康健地活着。
若是可以重来,他定不会让她怀上这个孩子,生生受此大罪;是他太过狂妄自大,以为宫中医工医术精湛,她定会平安无事,却全然忘了,妇人分娩生产,本就是一只腿踏进了鬼门关…
时间每流逝一分,陆渊的愧疚心便沉重一分,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向神佛祈愿,盼她能够安然无恙。
陆渊的煎熬在已时中止。
屋里传出孩子的啼哭声,陆渊再难压制迫切想要确认沈蕴姝安危的心思,再次冲进产房,不由分说夺来宫人手里湿热的巾子,低下头擦去她脸上和脖颈处的湿汗。
年纪轻些的产婆用温热的水将孩子洗干净后,用柔软的绸布包好,恭贺的话语还未及出口,那年岁长些的产婆便神情紧张地惊呼起来,忙叫女医进前,道是丽妃血崩了。
沈蕴姝身下的褥子很快被鲜血染红,陆渊的视线略往下移便可看见,那抹血色红得红得刺眼,陆渊于人前大惊失色,心中煎熬更甚,几近红着眼唤来女医为她医治止血。
女医仔细查看过沈蕴姝的情况,忙叫弟子开了胶姜汤,她则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刺在相应的穴位上帮助止血。
崔皇后兀自在角落里坐下,静观事态发展,看似面露愁容,眼底却又透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
女医和宫人们忙至响午,沈蕴姝身下的血方才止住。她因失血过多,巴掌大的脸上苍白如纸,整个人昏睡过去,唯有点点微弱的呼吸迹象昭示着她才刚从鬼门关里捡回了半条性命。外间,宫娥出来向崔皇后报喜,“禀皇后殿下,丽妃的血已止住了。”崔皇后面上喜怒不辩,搭在圈椅扶手上的右手稍稍收拢,旋即舒展眉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温声道:“止住就好,如此便可保性命无虞。”话毕,徐徐立起身来,进到里间探望昏睡的沈蕴姝一番,向陆渊道了喜,告辞离去。
因此间人多眼杂,女医有意往轻了说,大致告知陆渊沈蕴姝的身体状况后,退到外间待命。
陆渊心有余悸地伸出食指在沈蕴姝的鼻前探了又探,感受到气息后,手心又在她的心口上感受她的心跳,再三确认她性命无虞后,他方稍稍安下心来。云香抱了孩子来给陆渊看,陆渊并不在意是男是女,略扫视一眼,命她抱孩子去偏殿好生照料,而后屏退众人。
待殿内只余下他与沈蕴姝两个人,陆渊信手接下腰上佩了多年的双螭海棠黄玉,随后虔诚地放在沈蕴姝的掌心,用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背,“这枚玉佩护佑了朕多年,从今往后,它也会护姝娘平安康健。”陆渊说着话,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取来一张矮凳坐下,半张身子趴在床沿处看着她睡方能感到安心。
沈蕴姝是在累极,这一觉睡到傍晚方醒转过来,撕裂的痛楚几乎令她下身麻木,她这会子就是想动一动双腿都不能够。陆渊问她渴不渴,沈蕴姝有气无力地点点下巴,陆渊便叫她躺着别动,自去外间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