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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奔逃(2 / 4)

那美妙的豆香味了,他试着把村里人烧过的炭碾碎,和上水,做成炭饼,但那些细细的灰色粉末怎么也变不成饼,于是他又捧来黄土,搅和搅和,就成了黄土炭面,烀成饼状,在野地里晒干。晚上,他和找野菜回来同样面黄肌瘦的三哥就着两捧冰凉的河水,把这些虽称不上是食物,却能使他们勉强吃饱的东西咽了下去。

穷困的农村家庭,一个儿子的降生使人欣喜,但如果是饥荒年代接连降生的儿子们,就是一张张分食家中为数不多的口粮的嘴,不幸遇着自私的父母,再金贵的儿子,就连野猫野狗也不如,至少野猫野狗还能扒了皮吃肉,而儿子只会哭着喊饿。

这家人的大儿子已经去六十里外的矿场做工,临行前,一直偏爱他的父母,给他带走了那条家里唯一能御寒的狗皮毯;二儿子养在外婆家,虽然是一样的可怜光景,但能勉强吃饱、穿暖,有个人样儿;三儿子不上不下,没有人期待他的到来,不到一岁断了奶,就被扔在院子里,和野草一样望天而活,心情好时给他两口饭,心情不好时拳打脚踢就权当一餐,村里有好心人给他一口饱饭,他那成日里忙着“开大会”的爹娘,还要指桑骂槐地啐上一口叫人别多管闲事,春夏秋三季里总是赤条条的,腰间系一条烂布遮羞,冬日里则是一件村里死去老人的破袄子,睡觉就窝在家门口通往平房顶楼梯洞口下,和他睡在一起的是家里的大黑狗,村里人时常笑称老马家有两条称职的看门狗,一个四条腿,一个两条腿;四儿子出生后,三儿子的日子更难过了,爹娘把吮着手指头饿得哇哇哭的小四子丢给睡在狗窝里的老三,便什么都不管了,老三抱着小四子,看着暖屋里呼哧呼哧喝着棒子粥的父母,只能默默站在窗前流泪;那个动荡年代结束后的第一年春天,五儿子出生了,或许这是一切向好的预兆,这一对自私又牙尖嘴利的父母,除了一向偏爱的大儿子,又有了新的寄托,对三儿子和四儿子自是眼不见为净了。

“打!给我把他吊起来打!打死这个白眼儿狼!这个畜生!我可怜的小四子儿呦!活活冻死了呦!这个天杀的狗东西自己睡得倒是踏实!就不管自己的亲兄弟喽!把他给我吊起来!吊起来打!”

恍惚间,半倒着跪在小四子尸体旁的老三被高大魁梧的父亲从地上一把揪起来,像抓一只刚出生的小鸡仔那样轻易,老三太瘦了,拎在手里轻飘飘的,佝偻着身子,面黄肌瘦,一点也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说他五六岁也是有人信的。

接下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父亲拿着足有他手腕粗的一根木棍不停地捶打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倒转间,他没有了力气,连叫也叫不出来,他看见母亲怀里抱着那个早已经能下地跑动的孩子,嘴里朝他不停地咒骂着,可他已经听不清了,盯着他娇生惯养的亲弟弟手里那个啃了一半的黑面馍,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阵疾风袭来,父亲一棍打在他的太阳穴。

再睁开眼睛时,连老三自己都很意外,他以为自己会像从前那条乱咬人的疯狗一样,被扒了皮,倒吊在老榕树下,被风吹日晒成一片干瘪发黑的红肉,而自己竟然还活着。

他被绑住双腿,手指粗细的麻绳,父亲亲手打的结,结结实实地倒吊在屋墙边的大枣树上,枣树已经是一片萧瑟。他很爱这棵枣树,每年夏秋时节枣树上都挂满了琳琅的大青枣,日晒、风吹、雨淋,一场场大雨过后,趁屋内的两人不注意,他总是能拾得很多被雨打落的果子,连上面的泥都来不及擦就忙不迭塞进自己的嘴里,有时是一阵大风,刮落许多生在树上的毛毛虫,或许是多产的大枣树滋养了它们,这些毛虫多是黑色,身上布满了鲜红色的斑点,长满了一厘米左右的长毛,在他还不懂事时,曾试图用手去抓这些有毒的毛虫,刺扎进手里,疼得他捂住红肿一片的小手哇哇大哭,只有大黑狗,温柔地把他引到小河边冲洗,又细细为他舔舐伤口。

而自己还活着,又冷又痛地活着,连条狗都不如地活着。

恍然间,他又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那些冷和痛似乎慢慢地远离了,他想呼吸,可肺像是变成了一块实心肉,一丝多余的空气也进不去了,他剧烈地咳起来,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快死了。

漆黑一片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枯树枝捆成的篱笆门被一把推开,是邻村的表姑听到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角角落落的流言后赶来了,周围几个村子,口口相传,人人在茶余饭后啧啧称奇,就在裤子烂得提都提不上的老马家,在那个院墙都倒了一半的破院子里,地上躺着一个冻死的孩子,树上还倒吊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孩子。

“你带走吧!你就是带走我也不会给你一分钱!”

“这么个畜生你想带走你就带走!比狗还能吃比猪还能睡!你带走了啊我还落个清净!”

“呵!这可是你自己愿意带走的,从今往后他吃你家喝你家跟我可没有关系!到时候你可别找这些由头跟我要钱!”

“告诉你!拉回去死了还算你的!”

“臭婊子!破鞋!烂□□!他妈的死瘸子!呸!”

在声声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中,表姑带走了陷入昏迷的老三,跛脚的表姑父拉着那辆快散架的板车,带老三去了镇上,救下了他的命。

无儿无女的表姑和表姑父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表姑年纪小,家中父母双亡,唯一一个近亲是同村好吃懒做偷奸耍滑的表哥,为了别人二十斤苞谷面的彩礼,就要把这个可怜的女人许配给同村另一个同样臭名昭著的懒汉。

表姑宁死不从,在她表嫂“你就是死!也得过了门!给我换了苞谷面再死!死别人家去!别死在我家!”的咒骂声中跳了河,从地头帮别人做活路过的表姑父远远地看见了,踉踉跄跄地拨开看热闹的人群,一瘸一拐地扎进了冰冷刺骨的河里。

自那以后,邻村跛脚、穷困但善良的大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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