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她执着地追问。
“回去的路上。”他说了一个度假村的路口。
“好,我打车去找你。”
“不必。如果你想告别,那么……”他犹豫不决的“再见”还未出口,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蔡满心一边向外小跑,一边顺手搜了他说的位置,并不远,开车不过十分钟。
她不想和他解释,也不想等待,只怕下一刻他又反悔。然而也没关系,天涯海角都已经去了,在这样一个小岛上,她不怕找不到他。
她已经通过安检,出闸时工作人员一再提醒,回来还要重新检查,请她注意时间,不要误机。
蔡满心什么都不想,刚刚福至心灵,没有托运行李。此刻她快步走到门外,全然顾不上脚趾和膝盖的疼痛。她招手叫了出租,沿途还和清扫卫生的保洁要了几个黑色的大塑料袋,简单罩住箱子和背包。
雨势依旧滂沱,但和刚刚最大的时刻相比已经略有收敛。
雨刷快速摆动,司机小心翼翼地行驶在路上。来往车辆不多,开出机场不久,蔡满心便看到对向一辆车开来,雾灯的光线刺破雨雾,车身显现,应该就是披荣的皮卡。
她连忙喊道:“停一下。”
出租司机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向前开了一段,才停靠在路边。
对面的车也减速,应该是看到出租,也迟疑起来。
她飞速拨通手机:“我看到了,是你吧?”
通往机场的宽阔大路,中线有低矮的石墩隔开,两边的车辆一时不能掉头。
蔡满心顾不得从箱子里拿伞,付了车款,披了塑料袋便跑出来。
人行道沿街有一排带着茅草顶的摊床,大概是为市集准备的,今天雨大无人出摊,一路都空荡荡的。
她借了一些蓬檐的遮挡,转身向他的方向跑去。
皮卡也停在路的另一方,打着双闪。看见她冒雨下车,他也拉开车门,快步跑过公路,跨过石墩,出现在市集另一端的入口处。
二人都被大雨兜头浇了个正着,各自站在长路的两端,向着彼此跑过去。
渐渐地,已经可以看清对方脸上的神情了,他们的脚步都放缓下来。
他站在原地,先是眉头紧皱,又无奈地摸了摸头,再抬眼,冷峻的脸上隐约有一丝赧然。似乎不想直视她,只是半侧着脸。
蔡满心只觉得胸口被揪紧,酸涩微痛。她想起那一夜,她的心仿佛飞上半空,看着自己抿嘴侧头,看着他逆光走过来,脸上也是一样,惊讶中略带赧然,让她一时心酸,一时喜悦。
在长街中央,披荣止住脚步,悄然无声,向着她的方向张开双臂。
正如同那一晚的他一样。
她脸上一片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眼角眉稍垂着,在泪光中,又忍不住嘴角微扬,笑了起来。
她甩开手中的行李箱,飞奔过去,扑进他的怀中,将他紧紧拥抱。
这怀抱宽阔坚实,一瞬间她全身的细胞都苏醒,熟悉的感觉呼啸而来。
蔡满心忽然醒觉,才明白每次想要不断靠近披荣的原因。
声音会变得暗哑,面貌会改变,甚至衣服上留下的洗涤气味也会不同。
但湿透的衬衫下,隐约的气息还是他;能在靠近时带来令她战栗的悸动,也只有他。一切仍然让她眷恋和迷醉,从未改变。
在他附近,理性的头脑还在挣扎,但潜藏体内深处的动物本能已经苏醒。
只不过,那时她以为是幻觉,是将面前的陌生人等同于心中的人,所以产生了虚妄的幻觉。
蔡满心抬眼,和垂眸的他视线相遇。他有些不好意思,侧了侧头。
虽然廊檐外大雨倾盆,光线不佳,但和夜间相比已经足够明亮。在一个怀抱之间,蔡满心也能更清楚打量他的脸。
耳后的伤痕、左侧嘴角不自然的表情,下颌再到脖颈上,不算平整的皮肤,还有几处斑驳的肤色。
“当时走私船上运有违规汽油,固定不牢……海警决定先撤离,回到缉私艇上发现成哥不在……在风暴中电台也失灵了……
“他们就在距离不远的海域,看到那艘走私船爆炸……
“本来阿海已经回到缉私艇上,但没有人注意,他什么时候又回到了那艘船上,为了成哥……”
那些锥心不忍回忆的话,此时又清晰起来,一句句涌入脑海。
蔡满心定定地看着他,他皱了皱眉头,看似不耐烦,又像是羞赧,侧转了头,不让她再打量自己的伤痕。
她嗔道:“你转过来。”。
他不情愿,还是半对着她。
蔡满心双手扣在他脸颊两侧,迫使他扭过头来。
他有些抗拒,但最后还是顺从,能感觉她手指冰凉,划过自己的脸颊,包括那些细微的纹路和浅淡的疤痕。
随后她想起什么,用右手捂住他左侧的脸颊。
他皱了皱眉头,想要闪身躲避。可她继续贴近,左手打横,挡住他的鼻尖和下巴。
只有额头、眉毛和右眼露出来。
蔡满心终于明白那种相识却陌生的感觉从何而来。他的面容仿佛是拼错了的拼图,但这一角依旧和记忆中完美重合。
她如获至宝,惊喜地笑了一声,眼底的泪水却越积越多:“是你吧,就是你,对不对?”
“我……”他甩头,挣开她的双手,还想再分辩什么。
蔡满心不给他躲闪的机会,重又捧住他的脸颊,踮起脚,重重地吻了上去。
她以为一切都被时光的洪流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