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湿滑,石阶年久失修,也早已松动。
她踩中一块不稳的窄阶,身子不由得歪了歪。
“姑娘小心。”身旁人握着她小臂的手又紧了紧。
南琼霜一笑,装着羞赧偏开脸去,“无事,公子不必担心。”
路已走稳了,顾止握着她手臂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被他握着的地方,带着掌心的温度,一种安心的热。
他越界,她默许,一种默契的心照不宣。
明明中午见他,还那般凉薄冷淡,眼看着她在石桌上小憩,都不来提醒一句。
竟然只是被李玄白一激,形势就有了如此大的转变。
南琼霜笑意浅浅,顺手摘了一片伸到面前的花瓣。
“姑娘跟他出门,可曾遇到什么危险?”
不看她,神色只是淡淡的,仿佛随口一问。
“不曾。”她笑。
但不再往下深说任何。
顾止住了口,两人沉默片刻。
南琼霜噙着笑等着。
“那……今日姑娘可开心?”
“开心。”
又陷入一阵难捱的沉默。
南琼霜只是笑意深深。
以他那般分寸得当的性格,照常来说,不该他问的事,他自然不会问。
何况,他本不必在乎。
但是,他如果不问,她不会多说一句。
想知道今天她同李玄白出去,相处如何,只有他来开这个口。
又往下走了六七个台阶,虫鸣阵阵,归鸟入林,一片嘈杂鸟啼。
两人一时无话,只是沉默着下台阶。
顾止垂首认真看着脚下山路,忽然轻描淡写似的,来了一句:
“姑娘和他去哪了?”
南琼霜心里一动。
到底还是开了这个口。
她如实道:“凌绝阁。”
“那凌绝阁地势高绝,不是一般人上得去的,姑娘不通武功,他竟硬将姑娘带上去了?”
她道:“我原也担心。不过李公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我都没看清,一眨眼人就站在门外了。”
凌绝阁入口在悬崖底下。不消她细说,他也猜得到,是李玄白将她抱在怀里,带上去了。
抱。
顾止仍神色平静如水道:“几时去的?”
“大约……申时。”
“眼下已经酉正。”他望了她一眼,“两个时辰。姑娘去了这么久?”
竟然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南琼霜装着心虚,垂首,眼睛眨得像错愕扇翅的幼鸟。
“公子的意思是……我不该去?”
她语气那般惊惶,竟像做错了事似的。顾止语气倏地软了下来,愕然发觉自己似乎在对她发火。
他自问,你气什么?
“不是这个意思。”他淡淡道,“玄白师弟功力深厚,他欲带你在山上走一走,也定能护姑娘周全,这没什么不好。”
“只是……”
话转了一半,半天没等到后面的说辞。
她养伤养了这些日子,已经好得差不多,日日关在院中,也确实闷。李玄白也确实练得好,带她出去,至少安全无虞。
“只是”什么?
连顾止自己也接不上。
“只是,姑娘受了伤,还是不要冒险的好。”末了,他如此说。
“好。”她乖顺点头,仰起头来,笑得如一朵迎风绽蕊的迎春花,“那么,等我再好些了,再去求他带我。”
顾止点头:“嗯。”
握着她胳膊的五指却用了力。
顾止低首,长发如泼墨丝缎垂在肩上,披络发间,瞧不清脸上神色。
只看到一对羽扇般的长睫,如落了雪的伞面,出神地往下压着。
他不说话。
山路尽了,那摇摇松动的石阶终于落在身后,顾止牵着她,一路走到了花丛繁茂的暮雪院门前。
推开门,阿松行礼,连带着竟也对她客气颔首。顾止理也不理,推着门犹自问:
“姑娘到他那儿做什么了?”
门在身后悄然合上,一院子的人见了顾止无不肃立行礼,他只是牵着她小臂,一面走,回首等她回话。
“在他那……下了会棋。”
这般连珠炮般的诘问,是当真反常了。
虽然他面上不显。
但既然面上不显,她就足可以装傻。
南琼霜顿住脚步,不再同他往前,笑了笑,“公子就送到这吧,天色晚了,我也回房,不叨扰公子。”
说着,拨去他握着她的手,转身欲走。
却被他一把又抓住了。
她错愕回身。
落花片片,顾止神色仍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的,垂着一双蝶翼般的长睫。
“姑娘出去这许久,这就要回屋了?”
不等她答,径直将她引去中午小憩的那张石桌旁,将桌上落花一拂袖扬尽了,对身旁的侍仆道:“拿张棋盘来。”
自顾自在石凳上坐下,仰头对仍立在石桌旁的她笑,“早就想请姑娘下棋,今日不知姑娘可否得空?”
“又下棋?”
顾止微笑着,“同师弟下过了棋,却不愿同我下,这是什么道理?”
她一时语塞,失笑,“并不是不愿……”
无奈摇摇头,在顾止面前落了座。
顾止:“阿良,去给姑娘拿个软垫,石凳凉。”
阿良领命,诺诺跑开。
院中人手上忙着各自职责,看着一派有条不紊,实则暗地里全在注意这边动作,无不拿余光偷瞟。
这女子当真是得了少掌门欢心了,连软垫都替她想着。
顾止又道:“取些桃花酿来。”
南琼霜一愣:“要喝酒吗?”
顾止:“姑娘不必,我今日想用些。”
二三盏纸灯笼被摆在石桌脚边,错落荧荧,桌上摆了一支白釉莲瓣烛台,侍仆们端着棋盒无声跑来跑去,一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