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还是做朋友最好,朋友之间可以倾诉,陪伴,还能相互信任和支持。就像两条溪流自然而然地汇合在一起。既不会对对方有任何奢望,也不会企盼对方为自己改道,追求超越界限的付出。哪怕时机到了,彼此分离,也不会感到过分的痛苦。”
得知我来书院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见见世面,看看外头的山水,江小凝来到藏书楼,翻阅起了《地理志》和各种游记。恨不得定好了地点就即刻带着我出发去游览山水风光。又顾及我的身体,只好先和朋友们讨论,又说哪里的山好,又问哪里的水好,哪里的东西最好吃,哪里的气候最适宜……
而这之后的日子里,不知是不是因为江小凝的存在,雎献再也没有在藏书楼出现过……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转眼又到了旬假。琼音阁霹雳手段,这短短十日就已经明察暗访收集到了足够的人证物证,用舅舅御赐的信剑和我的手令命县衙差役们将一众疑犯一举拿下,解押回京。而被困在那天香别馆的那数名山神新娘,并一些来历不明,身世可怜的姬妾,也都被一齐解救了出来。
琼音阁料理好了案子,临行那天再次上山来问我要不要回京。我没有回答,只拜托葛浔把那本连日来誊抄的茶经捎了回去。葛浔终是看着我长大,捏了捏我的手,满眼怜爱地拽了我一下,道:“殿下似乎又瘦了。”而后又和喓喓嘱咐了几句,便同部下一早启程离开了大泽县。
那个旬假回到白鹭飞,得知母亲葛浔特意花了一天时间,从采办材料开始,在白鹭飞亲手给他做了一坛他自小就喜欢吃的腌果子,喓喓看着腌果子当场就失声痛哭起来。
葛浔来到彼泽山后一直公事公办,见了他第一面便是指责他失职,竟然让我遇险;哪怕临行前也是告诫他恪尽职守,提醒他回京后别忘了领罚。他无处倾诉,只好强咽委屈,把自己作为女儿的身份封存起来。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母亲的心意,一时间为自己对母亲产生的误解和埋怨而倍感惭愧。
“这孩子,你娘心疼你,你哭什么啊。”刚和喓喓解释完这坛腌果子的来历的丁四娘劝道。但我猜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在劝。因为嘴上劝喓喓不必哭,他自己也一发不可收拾地哭起来。
喓喓大哭道:“我错怪我母亲了。母亲,我错怪你了。我好想你……”
丁四娘一把把喓喓搂进怀里,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背,抹着眼泪道:“也不知道我的孩儿们怎么样了。出京前我也该托人给他们带些腌菜回去,我宝儿最喜欢吃腌小鱼干儿,我闺女喜欢吃酱豆子。怎么就没想到呢?”
丁四娘推开了喓喓,回厨房坐下,哭得地动山摇。
这是一副很有趣的场面,见到别人情绪失控,大喜或大悲,都很有趣。但我笑不出来。更哭不出来。我也想有这样一个值得牵挂的母亲。
喓喓躲起来哭够了,便找到我说自己已经查出了那幅画的来历。“那幅画,《秋暝图》是言伯渊从一户姓穆的人家买来的。言伯渊本身就是当地人,而那穆家据说家中只有一对姐弟,原是华州人士,父亲死后迁居至此,才不过六七年。”
阿淙查到的结果也是一样。不过那穆家因是异地迁居而来,再要追究那幅画的由来就变得难上加难了。我:“那这华州,和拓原象山相隔多远?”
喓喓沉吟片刻:“我再去查。”
我:“不必了,藏书楼里就有地理图卷,翻一翻就知道了。只是,这华州毕竟隔得远,恐怕朝夕之间也查不出个结果来。”
喓喓:“不过,穆家那对姐弟似乎有点奇怪。那姐姐是当地蒙学里的老师,弟弟手里管了三间铺子,分别做书画古玩,皮革和洋货生意。那二人虽对外宣称姐弟,似乎又并非寻常姐弟关系。弟弟年近三十,姐姐似乎也是三十有余,二人都尚未婚配,只是弟弟身边养了一个暖床的妾。而且两人虽住两个院子,弟弟却隔三差五就要去姐姐院中拜访。有一回正好撞见了二人相处,看那二人行动亲昵的样子,比起姐弟,倒更像是夫妻。”
我点点头,人站在廊桥上,视线已经被底下喂猫的孩子所吸引:“那孩子怎么有点面生?”
喓喓:“阿淙还没带他见过你吗?——那是他几天前刚捡回来的。他去小乌涧捞鱼,正遇上一个孩子溺水就把人救了回来。这孩子仗着自己水性好久想摸鱼筹钱,赎回自己被卖花街的长姐。阿淙听说缘由后就把他带回了白鹭飞,还答应帮他赎回姐姐。可惜的是,他姐姐已经不知所踪了……”
“他姐姐是被谁卖的?”
“他父母。”
我惊讶地看了一眼喓喓,确定这个答案无误。“……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金斗。云璧看他年纪小便给他指了个轻巧的活儿,前头不忙的时候他就在这儿照管这些鱼和鸟。这猫也已经被阿淙给喂熟了,听说都逮过好几只耗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