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高临下地评价作弄的平民弟子。而最可怕的是,这种事几乎是自然而然发生的,苏玧大概永远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无法自视反省,就此收敛,就连一向正气凛然的聂英子也没有看出这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只有阿淙和雎献,他们微微皱着眉头,像是从当时那个难堪又可怜的周铭身上看见了从前那个被这样对待过的自己。
——这样的苏玧,却是小筠心目中千方百计也要非他不嫁的英雄义士。真是,命运作弄。
离开书院刚回到白鹭飞,便听说近来白鹭飞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鬼神奇谈。
事情还要从当初琼音阁救出来的那批被强取豪夺的“山神新娘”说起。说获救的“新娘”中有这么一个女子,因不通文墨,无一技之长,没有被选中随琼音阁回京,又是被家人所卖,无家可归,一时无处投奔;虽然刚出火坑,还是不免心如死灰地投了水。等小乌涧的渔民隔天把人从水里捞起来时,在水中泡了一夜的尸身都已经通体发白了。
当地的规矩,无主的尸体要被暂存在义庄,等衙役找到死者的亲友,再进一步判定身份,由亲友收殓下葬。
而就在城外发现无名女尸的消息传开时,白鹭飞的茶倌金斗之前上学堂的一位细心的老师找来了白鹭飞。说头两天他的姐姐曾出现在学堂外,向人打听他的所在,说想看看他。金斗的姐姐自从被卖花街后便不知所踪,金斗也因此和家中断绝了关系。眼下听到姐姐的消息,便急急忙忙回家找了一趟。却是在被一位乡邻拉去义庄后,才意外发现自己的姐姐不巧正是那位投水而死的苦命女子。
姐弟二人时隔三个多月的重逢,却是阴阳相隔。金斗痛失长姐,一时悲从中来,在义庄哭得昏天黑地,令在场围观者无不动容。便是这时,义庄外一个路过的穿着黑袍的江湖术士被这哭声吸引,走了进去。站在旁边检视了一番尸身,便说他能把金斗的姐姐救回来。
金斗的姐姐这时已经断气了两天,然而那江湖术士掐指一段,竟声称死者死期还未到,是横死之人,因此魂魄还未被无常勾走,还在人间逗留。说完便就地焚香起坛,戴上了鬼神面具手舞足蹈,满口振振有词地祝天祷地,祈神求鬼……过了约一刻钟,只见义庄外雷声轰鸣,顿时风雨大作,庄内也是烛火飘摇,诡异非常。然而就在这时,放置尸身的木板上传来了两声微弱的咳嗽——已经死去的女子竟真的醒转了过来。而且不多时,苍白的脸上便恢复了血色,言语行动,哭笑神情,也一概便与生人无异。
众目睽睽之下死而复生,那江湖术士和这位名叫银叶的女子一时间名声大噪,这一出惊心动魄,峰回路转的还魂记也已经在大泽县闹得满城风雨。而为了刚刚复生的女子能在一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调养身体,我便答应了阿淙把他带回了白鹭飞。
故事的结局最终落笔在了一道护命强身的血符咒上。阿淙目光殷切地捧着托盘里的血符咒给我看:“……这符名叫护心符,能保佑小姐。先前给的符咒被那只橘猫闯进屋子给叼走了。那猫还是我正经聘进园子里来的,也不知怎么回事,所以我就又向瞽叟前辈求了一道符。”——因为金斗的缘故,有幸亲眼目睹了这场奇迹发生的阿淙,认出了那施还魂术的神秘人正是之前拦住牛车给了我符咒的人。他自称瞽叟。“不过这次的符咒需要随身携带才能起作用。”
我拿过符咒来看,不必靠近鼻尖,就能微微闻到上面的血腥味:“阿斗的姐姐怎么样了?”
阿淙:“瞽叟前辈说再休养十来天,多晒晒太阳就能完全康复。——小姐要见他吗?”
“不必了不必了。”绝不是嫌弃他晦气,只是,一见了他恐怕就会不自觉地设想他“尸身发白”的样子,那才真的叫活见鬼。可怕的水鬼还是乖乖待在水里就好。
我收下符咒,按捺住心中见了生机就不免澎湃躁动的情绪:“这符咒的事不必对任何人提起。我不想有人生出无端的希望,到头来又看到希望落空。”
“是。”阿淙难掩激动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