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之皎的手撑在桌子上,缓缓抚摸桌上的卡通贴纸,背对着他,没有说话。她抬头,发觉连桌前的窗户,都是记忆中的模样。不过此刻,窗外的景色并不同,映照出的是略显荒僻的乐园。
她轻声道:“为什么?”
她转过头,眼睛有些湿润,唇变挂着笑,不是全然的感动,也不是全然的惊喜,而是一种困惑。
温之皎语气有些缥缈,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我在异国求学时,时常搬家,也时常跳级,亦或跳到别的项目。身边的人事物好像总在变,所以我偶尔在想,如果我能长久地生活在一个地方,我不会愿意离开。”江临琛走到她身前,手撑在她一旁的桌子上,俯身揩去她的眼泪,“我没办法让一切都保持你原样等你,但我至少能留住一些你熟悉的东西,或许这样不会让你太难过。”
温之皎吸了下鼻子,笑出声,眼泪盈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你在上眼药吗?”
江临琛笑了声,“有用吗?”
温之皎道:“一点点。”
她又道:“世界上哪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也许我很难过,但也许我一点也不觉得它必须回到以前的样子。”
江临琛唇畔含着春风似的笑,并不相信,却听着。
温之皎指着窗户外那片荒僻的乐园,“就像那里,我很小的时候,爸妈带我去那里过生日。那里有旋转木马,有升降机,有摩天轮,有好多玩偶人……能看烟花,还能吃蛋糕,但我上初中的时候,那里荒废了。”
她又吸了下鼻子。
江临琛拿出手帕,她便抬起头让他揩去她脸上的泪水。
温之皎继续道:“但荒废之后,那里陆陆续续长了好多草,好多新鲜的植物,变得特别适合拍照。后来大家都喜欢去那里探险,还有好多人偷溜进去摆摊呢,多热闹啊。”
江临琛也看向窗外,看见阴影中,蛰伏着破旧的摩天轮的影子。
他笑道:“你说得我有些好奇了。”
温之皎深深深呼吸,用手理了理头发,像是证明什么似的,一把抓他的手,“走走走,既然都怀旧了,那就怀个彻底。我们去探险!”
她拉扯着他,他老老实实跟她去。
从房间里一路穿梭到门口,江临琛的余光里,望见那些属于她的东西一路倒退。这一刻,他突然也很想笑,就好像,她那些不可或缺的回忆里,他也参与其中了。
夜晚,天色越发的暗沉,月亮高悬,犹如丝带一般的云缠绕在它周遭,那相邻的一小片天空也像被月亮照融了似的,晕开小小的青。
月色下,温之皎和江临琛小心翼翼地跨过哨卡,生锈的铁门锁了,可中间却留出了极大的缝隙。他们俩一前一后,侧身便溜了进去。
“真奇怪啊,”温之皎轻声道:“为什么果园也好,乐园也好,以前觉得很大,现在看好像就小小的。”
江临琛道:“那时候人的大脑发育不成熟,对空间的感知是不一样的。我小时候,总觉得家里的书架大得只有巨人在看,后来长大了,感觉那书架也小小的。”
温之皎闻言,看向他,沉默了几秒。
江临琛疑惑起来,“怎么了?”
温之皎轻声道:“你要是跟我是同学,我一定最讨厌你,感觉好像你读书读得脑子都是书。”
江临琛:“……”
他没忍住道:“你要和我是同学,我一定很快就辍学。”
江临琛说完,觉得有些尴尬,他觉得,如果她不懂他一定不会解释。可当他低头看她时,却发觉她坏笑起来,眼里有着点“啧啧啧”的意味。
他耳朵一阵热,佯装平静,“怎么了?”
温之皎道:“说了你又生气,反正就是有人说过一样的。”
江临琛:“……”
不知为何,他现在就开始生气了。
江临琛闭着眼几秒,平复了几秒心情,努力不去细想,但心里的焦躁却再一次涌上。可她似乎太懂怎么放风筝,每当他因她而焦躁愤怒时,她总能打断他的情绪,任由他自我拉扯起来。
比如此刻,她拉住他的手,热切地介绍着一樽丑丑的雕塑,“我小时候,爸妈会把我放雕塑的怀里,骗我说它是我干妈。”
江临琛看向那樽向上举手的,山寨某个狮子的雕塑,想象着温之皎被托举的样子,一时间觉得好笑。她还不停,又拉着他介绍旋转木马,道:“还有这个,就是它转起来前后会撞到的,我小时候被撞飞过。”
江临琛立刻摸了摸她的脑袋,又摸了一圈她的脸,“没留下疤痕或者其他伤吧?”
温之皎道:“没有,只摔掉了门牙。”
她撇撇嘴,“然后说话漏风,妈妈哄我说,早点换牙有福气。”
江临琛:“起码你妈妈说话不漏风。”
温之皎:“……”
她有点被气笑了似的,用力扇他胳膊一巴掌。
江临琛吃痛,却还是笑。
温之皎介绍着来来往往的东西,即便那些玩意儿看着实在是丑,并且丑得毫无记忆点,但似乎都是她珍贵的记忆。就连一个绕满了塑料藤蔓花草的电话亭,她都能和他介绍她当年在这里自拍,照片拿到了多少赞。
乐园实在很小,且逛且聊,他们边走到了那巨大的,破旧的,铁架已全然生锈的摩天轮前。
温之皎倚着江临琛,仰头看那摩天轮,道:“你看,我跟你说了,就算一切都不是以前的样子了,也挺好的啊。”
她说到后面,话音轻了很多。
江临琛看向她,手指扶住她的脸,垂头看她,“你确定吗?”
他说完的一瞬,远处似乎有闸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那些立在乐园里的灯柱一根根亮起。
几分钟不到,乐园里灯光大亮。
童谣声混合着欢快的乐曲声如约响起。
温之皎转过头,看见旋转木马转动起来,咖啡杯、升降机、过山车……尽数运行起来,即便一个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