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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气质略微柔弱纤细,但黑发男子的脸上却挂着从容不迫、自信十足的笑容。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就是这处宅邸的主人――大名鼎鼎的“白鹰”。
黑发男子径直走到温特斯和安娜面前,毫不掩饰地观察着安娜。
长时间“注目”一位“已婚”女士毫无疑问是冒犯之举,尤其当她的“丈夫”就站在旁边的时候。
然而黑发男子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安娜,仿佛温特斯压根不存在。
片刻过后,黑发男子才收回侵略性的目光,但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安娜。
他拖着慵懒绵软的弗若拉口音,首先问候安娜:“尊贵的女士,即使是在内海之滨的弗若拉和千里之外的钢堡,您的勇敢、智慧和美貌……我也有所耳闻。”
温特斯还没做什么反应,随侍的卡曼已经皱起眉头。
对方的问候看似只是一句客套话,可对于了解内情的人来说,“勇敢”、“智慧”和“美貌”全都话里有话、含沙射影。
卡曼颇为担心地盯着温特斯的背影,暗中握住圣徽,指尖微颤。
安娜泰然自若,笑着反问:“原来我的智慧和美貌只能排在勇气之后吗?埃斯特先生?”
白鹰一怔,旋即露出真正的笑意。
“不不不,可敬的女士,您的智慧远胜勇气。”白鹰用他特有的亲昵而潇洒的动作拿起安娜的手,低头轻吻:“您的美貌还要更胜智慧一筹。”
“谢谢。”安娜虚提裙摆,嫣然回礼。
此时又有其他客人到场,白鹰礼貌地和温特斯寒暄了几句,动身前去迎接新来的宾客。
卡曼长长呼出一口气,温特斯奇怪地回头看了卡曼一眼。
“走吧。”安娜轻拉温特斯的胳膊,嘴角勾勒出活泼的笑意:“咱们去欣赏一下‘弗若拉人’的藏品。”
说着,安娜牵着温特斯走到大厅边缘,逐幅检视白鹰挂出的油画。
……
不知为什么,好像越是干净的墙越需要东西装饰,似乎是人类看到光秃秃的墙面就浑身不自在。
在装饰物的选择上,帝国贵族偏爱武器、盔甲和战利品,维内塔人和联省人则多用画作。
谷画作还可以继续细分。多数皈依新教的联省人钟情静物画,鲜花、苹果甚至面包篮都可以放入画框;抑或是记录生活的瞬间:倒牛奶的女仆,市场归来的主妇……
相比之下,公教占据主流的维内塔更喜欢宗教题材,用画笔重现经文中的故事;还有历史题材,譬如迎回圣马可遗骸的经过。
对于画作的不同偏好,究其原因,与社会风气息息相关。
维内塔人嫌弃静物画题材乏味、内容无趣;联省人同样绝无可能把袒胸露乳、衣不蔽体的古代女神挂在墙上展示。
正如同维内塔人讨厌联省人保守顽固,而联省人鄙视维内塔人骄奢淫逸。
当然,无论静物画还是宗教画,都不是真正的主流题材。
真正占据统治地位的画作,此刻就悬挂在埃斯特宅邸大厅的墙上,直勾勾地盯着温特斯与安娜,它们就是――肖像。
……
在看到第九副――也可能是第十幅――不知是哪位“白鹰”的肖像时,安娜点评道:“嗯……很有‘弗若拉人’的风格。
在海蓝居民的语境中,和类似,都带有庸俗、格调低级以及暴发户的意味。
海蓝人和弗若拉人互相看不顺眼这件事有着悠久的历史,最直接的原因当然是城邦时代的贸易争端。但是如果细究,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的几次战争。
不过,身为地域歧视的资深受害者,温特斯对弗若拉人没有特别的敌意。因为他在圭土城上学时,联省人通常会把所有维内塔人装进一个篮子里,一视同仁地扣上生活放荡、作风奢靡的帽子。
温特斯决定说一句公道话:“几幅肖像而已。”
“可不是几幅肖像而已,我的大人。”安娜笑意盈盈地纠正:“从技法来看,前面那几幅很难看出是人的彩画,至少有两百年历史……大概是出自某位奴隶画师之手。”
“所以?”
“两百年,除了积灰以外几乎没有褪色的颜料,会是什么呢?”
温特斯心中突然涌上一阵不安。纳瓦雷女士不会随便提超纲问题,如果她问了,就证明温特斯知道答案……或者说应该记得。
温特斯搜肠刮肚,终于在记忆角落找到答案:“青金石。”
“对,让笨拙的画师使用宝贵的青金石作画,还不够弗若拉人吗?”安娜笑眯眯地夸奖:“我只和你说过一次,你居然还记得。”
温特斯轻轻咳嗽:“是两次。一次是在海蓝,庆祝游行之后,我替你买画的时候;另一次是在狼镇米切尔庄园。”
安娜没有再说话,只是把温特斯的胳膊挽得更紧了一些。
两人身后的卡曼黑着个脸,粗声粗气地问:“我能不能去喝点东西?男爵大人?”
“修士也能饮酒?”温特斯故意问。
“当然可以。”卡曼面无表情:“不过我现在只想喝冰水。”
说完,卡曼欠身行礼,大步走向大厅的另一端。
卡曼离开之后,安娜拉着温特斯又看了几幅画作,感觉有些无聊:“都是‘达埃斯特’的肖像,不看了。”
温特斯扫视大厅,打趣道:“这么多的画像,难道是白鹰把所有白鹰都搬了过来?”
“因为颜料很贵呀。”安娜理所当然地说:“画师不是为自己作画,而是为雇主作画,自然就有很多肖像。一幅完整的上色作品背后可能是几十张素描,那些没涂抹颜料的素描才是真正属于画师自己的作品。”
想起安娜的画夹里那些未曾上色的线稿,温特斯如梦初醒。他自责地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下道歉的话。
“我也可以给你画一幅肖像。”安娜附耳轻语:“免费。”
刚刚还陷入懊恼的温特斯,突然被勾起一些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