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茶水与师母准备好的水果切盘。
邓勇正在面向阳台窗户的摇椅上抽烟,听到方子业走近,打给方子业一支:“要不要试一试?”
这一次,方子业没有拒绝,双手接过。
邓勇立身而起,捧着火机给方子业点火,方子业本欲拒绝,被邓勇打掉手,方子业只能躬身捧着火。
一口之后,喉咙微呛,咳了两声。
坐在一把小椅子上,笑着道:“师父,这玩意儿我还是学不会。”
“没关系,试试,不喜欢就丢了。”邓勇说完,又深深地吸了一口,而后缓缓吐出。
青烟出口成圈,寥寥而上,缭绕而散。
“你师父我来汉市已经接近三十年了!那时候,交通还没有这么发达,我父亲是挑着扁担陪我上的火车。”
“一晃,竟然过去了这么多年,汉市也是大变了样……”邓勇唏嘘道。
方子业又浅浅地吸了一口,并未深入,烟随言散:“师父,师爷那一辈,是靠着莽建起了中南医院的地基。”
“您这一辈,是靠着。”
方子业说不出来舔这个字,便改了口:“智商,才更进一步。”
“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往后走了。”
今天,邓勇和李国华聊了许多,其中也就说到了中南医院刚升三甲医院后的那段时间。
李国华等人,为了为骨科抢得发展的先机,那是凶猛无比,几乎是光着膀子和其他专科吵架,最后吵来了骨科的独栋大楼。
那时候,百废待兴,所有的东西都是一拳一脚打出来的。
邓勇那个年代,拳脚没用了,邓勇也知道不能走前辈们的老路,那能怎么办?只能动用手段!
眼看着同济医院段宏的崛起,就没皮没脸地来了一套粘粘法,就靠着不要脸去凑,拳打脚踢也罢,奚落也罢,反正就是贴上你段宏了,如狗皮膏药……
跟着段宏混了许久,如今的段宏理所应当地成了“国医”级人物,但邓勇也不差,凭自己的魄力,成就了鄂省创伤外科前三的人物。
“你现在就在正道上,靠的就是弯道飙车。”
“所以,你带队飙赢了。”
“所以,我可以心安理得地面对我的恩师,与他一起喝酒。”
“所以,你没有辜负老教授们对你的期待,对你的提拔,他们也很高兴。”
“所以,我们也都跟不上时代了。只能看着你们往前跑,最多就是帮你们收拾一下力所能及下的家务杂活。”
“最多,也就是帮你们带带孩子之类的。”邓勇说到这里,吸了最后一口烟,熄了后续一截!
方子业也跟着灭了,也并没有说自己浪费。
而是平静地道:“师父,这个世界很大,除了中南医院还有同济医院,除了同济医院还有积水潭、华西、华山、京都三医院、协和、湘雅……”
“身居后位,跳一步可能就能身居中流,但在这里,跳十步都未必能进一步,所以其实路还很远。”
“一个优势病种的治疗,只能让我们不掉队,没办法撑得起我们医院的更领先地位。”
“除非是一个系列的领先。”
“走完这些,还要放眼国际。”
“我们的外科水平不差。”
“但我们的科技水平落后了……”方子业看着窗外,用自己的右手指了指。
邓勇听到这话,抓起自己的右手挠了挠,之后还扯了一小撮头发,泛出笑意,嘴角的肉痣勾勒出新的棱角。
“你继续说。”邓勇的声音温柔,如同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父亲’。
“师父,你不能认我们华国人的建房子的技术操作水平比不过国外吧?”
“但我们三四十年代,为什么差了这么远?如今为何又能领先?”
“靠的不仅仅是这双手,也不仅仅是我们人多,而是我们的基础建设起来了。”
“没有钢筋水泥,鲁班再世,他也建不起来三十层楼的房子!”
“没有石灰,华国五千年建起来的塔也就那么几层。”
“没有火,刺生再怎么好吃,也就那么几味口感。”
“我们的手术室其实还是太简陋了。”
“我们国内可以用的自产器械,可以用的,效果确切的药物,可以用的检查设备仪器等,都还是太少了。”
“所以,在这样的局面下,就算是我们把这双手给干废了,我们也攀不了世界第一流。”
“或许我们勉强与他们站在同一条线,我们的付出力量,可能是他们的数倍、数十倍……”
邓勇轻声问道:“所以这就是你要去疗养院的理由?”
“而不是为了……”邓勇没说下去。方子业在院内的名声和在院外,在省内骨科的名声,自然是相差太多。
在医院内,方子业是骨科新秀,是外科天才,是中南医院的绝对骨干,是未来,是医院钦点的,以后要按照院士标准培养的人才。
可在其他医院,或者是下级医院,方子业就是一个吸“权贵屁眼”的舔狗。
认权不认人!
没有几个人请动过方子业做手术,方子业也没有搭建过多少业内关系网,偏偏方子业就是直升特升。
因为方子业会给权贵做手术啊?
“师父,就算是也没有错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都是治病,谁的病不是病?谁的命不是命?”
“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救一个有权有钱人的命,就低人一等了?只有救治普通的百姓的命,才是功德无量?”
“在生命权面前,所有人都应该是平等的。”
“但其实,又不是平等的。”方子业唏嘘着。
“咱不说了。”邓勇打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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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方子业也就不再继续说下去。
与邓勇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窗外